辽阳皇太极府小客厅内。
范文程皱着眉头来回踱步,慢慢说:“现在难下定论。虽然代善在公开场合一片赤诚,大公无私;私下的心思和活动,咱们无法猜测。”
皇太极低头思索片刻,说道:“也许代善仍对失去的太子地位耿耿于怀,现在要借机一步登上大汗宝座。如此一来,大金国的局面就更复杂。”
范文程分析道:“大金国目前有实力有希望争夺汗位的,有代善、阿济格和贝勒爷你,数你的力量最弱,数代善的力量最强。代善还曾经是太子,人缘儿又最好,他若大力争取上位,其余两家希望就很小。”
皇太极说:“他曾经让阿敏给我传过话,支持我当大汗。”
范文程提醒道:“值此关键时刻,贝勒爷不能过于实诚,他若使用缓兵之计呢?”
皇太极有些愤怒:“若真是这样,代善就太险恶了!”
范文程:“贝勒爷别忙着下结论,到底如何,咱们一试便知。”
皇太极忙问:“怎么试?”
范文程凑近皇太极低语几句。
皇太极点着头连说:“好,好。”
辽阳后金皇宫东跨院正房内。
坐在下首的皇太极,恭敬地对坐在上首的代善说:“二哥,我听说最近萨哈廉私下里频频活动,到处找人密谈。”
代善不动声色地回答:“我知道。”
皇太极一见代善如此镇定,不由得有些慌乱:“你知道?”
代善点点头。
皇太极把心一横,继续问:“这么说,阿济格也私下里频频活动,到处找人密谈,你也知道?”
代善大吃一惊,忙问:“阿济格也在私下活动?”
皇太极点点头。
代善严肃地说:“看来咱们兄弟俩是该谈谈了。”
皇太极欣然答应:“很好。”
代善平静地问:“老八,你是不是怀疑,萨哈廉的活动是二哥背后指使的。”
皇太极极其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支支吾吾:“我,我不敢怀疑二哥。”
代善单刀直入,问:“前几天,就在这间屋里,我说的那些大公无私的话,你信不信?我让阿敏给你传的话,你信不信?萨哈廉是擅自行动,你信不信?”
皇太极昂起头来,坦然答道:“二哥,八弟相信你!但是,八弟也确实知道萨哈廉在背后鼓动人,争取把你推上大汗宝座。”
代善不容皇太极再说下去:“萨哈廉忤逆犯上,我自会用家法处置他!”
皇太极心里有底,面色也坦然多了,口中却说道:“二哥,萨哈廉年轻不懂事,你不能太严厉。”
代善:“这个事,二哥自有分寸。咱们先说说怎么处理阿济格。”
皇太极不便明确表态,停了一下才问:“二哥有什么打算?”
代善重重地叹口气,烦恼地说道:“唉,这事实在让二哥为难!第一,他有父汗的传位诏书,咱们不服从,也是忤逆犯上,会给后辈留下什么影响?第二,阿济格只会打打杀杀,若把整个大金国交给他,无异于盲人骑瞎马。第三,阿济格三兄弟手握重兵,安抚不好就是一场血战,正好让孙承宗不战而胜。”
皇太极被代善的深思熟虑、大公无私震惊了,赞叹道:“二哥,咱们兄弟子侄几十个,若一半儿人像你这样胸怀全局、大仁大义,大金国也将无敌于天下。”
代善摆摆手,低头沉思片刻,抬头说道:“我早就说过要和阿济格深谈一次,现在看来必须尽快去。”
皇太极担心地问:“会不会有危险?”
代善:“二哥仰无愧于祖宗,俯无愧于兄弟,听天由命吧!”
辽阳阿济格府客厅内。
阿济格恭敬搀扶着代善,把他安排到一把宽大舒适的椅子上坐稳,又赶快拿过来一个靠垫儿,轻轻地塞到代善背后。
代善故意逗他:“十二弟,真拿二哥当老头子了?”
阿济格也打趣代善:“二哥呀,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让你坐得舒服点儿,你反倒挑毛病!”
代善不依不饶:“那就把你存的好吃的好喝的都拿出来,让二哥饱饱口福,二哥才认你这个好人。”
阿济格爽快地说:“兄弟早就安排下去了,好酒好肉一会儿就上来。”
代善慢悠悠地说:“我可就张着嘴巴等了。”
阿济格笑笑:“先喝碗茶吧。”
代善眯着眼问:“十二弟,跟二哥说实话,那天在寝殿旁,二哥没有当场肯定你的传位诏书,你恨不恨我?”
阿济格毫不掩饰:“恨,特别恨你!”
代善也坦然地说:“这事好办得很,等会儿你在酒里下点儿毒,把二哥毒死,就对老五、老八他们说,二哥得了绞肠痧。你解恨了,再争当大汗也少一个对手。:
阿济格马上抻脖子瞪眼地说:“二哥,你把十二弟看成什么人了?我宁肯和你刀对刀、枪对枪地明挑,绝不会干那种卑鄙下流的事。”
代善哈哈大笑:“好,这才像咱们满洲巴图鲁。二哥佩服!”
阿济格双手端起一碗茶,送到代善手上,才说:“二哥的太子之位,是被谁搞掉的,二哥知道吗?”
代善:“我不想知道。”
阿济格不解地问:“为什么?”
代善:“知道了怎么样?趁咱们老爷子过世,起兵讨伐他?当年齐桓公死后,他的几个儿子为了争夺大位,停尸不顾束甲相攻,直杀得天昏地暗,无止无休。齐桓公的尸首,被蛆虫吃了个精光。一代英豪竟然落得如此悲惨下场,这都是拜他的几个宝贝儿子所赐啊!”
代善越说越激动,最后猛地向大理石桌面拍一掌,桌面裂了,阿济格一惊。
代善渐渐地平静下来,缓缓地说道:“十二弟,二哥经过几年冷静思考,认识到自己确实不适合当这个大金国的太子。二哥既没有父汗的盖世英勇,也没有父汗的雄韬伟略,更没有父汗的知人善任。父汗罢黜我的太子之位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阿济格有些惊讶地看着代善,说:“二哥,你把自己贬得太低了吧。”
代善摇摇头:“知子莫若父。父汗杀了褚英,后来又罢黜了我,是有更深层的考虑。”
阿济格喜上眉梢:“传位给我不就是父汗亲笔所书吗?父汗大概认为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代善却平静地说:“传位诏书肯定另有隐情,作为儿子我不便妄加评论。现在二哥只问你两句话,你有父汗的盖世英勇、雄韬伟略、知人善任吗?你能率领大金恢复往日的荣光吗?你若有这种自信,敢对天发誓,二哥拼了老命也会动员所有旗人支持你!”
阿济格沉思不语,停了一会儿,抬头问:“二哥以为谁是最合适人选?”
代善立即答道:“皇太极。”
阿济格大吃一惊,高声说:“你的太子之位,就是他耍尽阴谋手段搞掉的!”
代善不动声色地说:“这个,我早就知道。”
阿济格“啊”了一声:“我的二哥耶,你可真能沉住气。要放在我身上,早就跟他势不两立了!”
代善苦口婆心地劝解道:“老十二,二哥跟你说了半天,你怎么还不开窍呢?大汗的位子只有一个,咱们大金国还很弱小,只有雄韬伟略之人当大汗,大金国才能强大起来。这个人,不是我,也不是你,只能是他!”
阿济格仍然有些不服:“论实力,他比不上我,更比不上你。”
代善:“但是,这些表面现象都是暂时的。他能让整个大金国强大起来!能带领着咱们饮马黄河,甚至跨过长江,比你一个人在小山沟里称王称霸,强过百倍千倍!”
阿济格有点儿动摇了:“二哥,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代善警告他:“千万可别再做傻事,别逼着二哥用家法处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