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隶无锡高氏水居外。
许显纯率领大队锦衣卫武士疾驰而来,到了门口勒住战马。
许显纯看看门柱上的对联,念出声来:“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嗯,对仗工稳,立意高远,是副绝好的对联。可惜呀,顾宪成、高攀龙的才华用错了地方。”
许显纯扭头对跟来的一个太监说:“宣旨吧。”
太监清清嗓子,高声喝道:“圣旨下,高攀龙接旨!”
许显纯等人等了半天,大门内没见任何动静。
在许显纯示意下,太监又高声喝道:“圣旨下,高攀龙接旨!”
大门内仍然没见任何动静,许显纯下令:“冲进去抓人!”
大队武士簇拥着许显纯冲进大门。
南直隶无锡高氏水居内。
武士们到处搜索,各个房间里空无一人。
许显纯大发雷霆:“仔细搜索,再找不到人,就放一把火烧房子,看他们出来不出来?”
远处一个武士高喊着:“找到了,找到了!”
许显纯大喝一声:“带过来!”
却见武士推搡着一个瘸腿老头,慢慢地走过来。
瘸腿老头走到许显纯面前,傻呆呆地站着。
武士大喝一声:“跪下!”
瘸腿老头才哆哆嗦嗦跪下,原来是个聋子。
许显纯只得提高声音问:“高攀龙在哪里!”
瘸腿老头回答:“死了。”
许显纯疑惑地问:“怎么死的?”
瘸腿老头:“投水自尽,和夫人一起。”
许显纯:“在哪里投水?”
瘸腿老头一指水居前面一个小湖:“那里。”
许显纯对武士们大声喝道:“会游泳的,全部下水捞死尸。捞到一个赏银五十两!”
大部分武士都脱下衣服,噗通噗通跳进湖里捞摸起来。
许显纯问瘸腿老头:“其他人呢?”
瘸腿老头:“都跑了。”
许显纯:“什么时候?”
瘸腿老头:“一个时辰前。”
过了一会儿,一个武士在湖里高喊:“捞到高攀龙了!”
许显纯:“拖过来。”
几个武士七手八脚把死尸拖上岸来,许显纯走过去低下头仔细看了看,说:“确实是高攀龙。”
一个武士在湖里问:“许将军,还捞不捞?”
许显纯骂道:“还捞个屁!回燕京!”
燕京锦衣卫诏狱审讯室内。
许显纯神气活现地坐在椅子上,指点着下面三排人中前面几个调侃道:“右都御史左光斗大人、礼部郎中顾大章大人,等等等等,都是东林党中坚、国家栋梁。失敬,失敬!来啊,让他们见一位老朋友。”
只见两个狱吏抬着一个箩筐进来,箩筐里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已看不清面目,分不清手脚。只有一些微弱的呼吸,才能知道他还活着。
许显纯:“各位,这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布衣、东林党第一智囊的汪文言,你们还能认出他来吗?”
左光斗立即就要冲向前抚慰汪文言,却被狱吏横刀拦住。
左光斗厉声骂道:“许显纯,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竟敢下此毒手,不怕天雷劈了你?”
许显纯慢悠悠地说:“左大人,别着急,有话慢慢说。许某也不想动大刑,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不识时务。身子打个稀烂,最后还是把一切都招了,何苦呢?”
魏大中:“东林党人无私无错无罪,你让我们招什么?”
许显纯:“你们勾结统兵大将,意图谋反;你们表面清廉,实际贪污纳贿。”
顾大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许显纯:“看来各位是不想从实招来,就不要怪许某心狠手辣。来人,好好伺候各位东林党英雄好汉!”
燕京东厂提督衙门内。
魏忠贤洋洋自得地对客氏说:“杨涟、汪文言都废了,熊廷弼已被割下头颅,在边境九个重镇一一示众。左光斗、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都将要抓起来,咱家的心病去了一大块。”
客氏:“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魏忠贤:“读书人不是老说穷寇勿追吗,咱们是不是该消停一段时间,享几天清福。”
客氏:“对落水狗就得穷追猛打,不给它留爬上岸的机会,不然它上了岸就会更加疯狂地咬你。”
魏忠贤不以为然:“有那么严重吗?东林党已经是树倒猢狲散。”
客氏:“孙承宗还当着内阁大学士在外统帅大军吧,赵南星还当着吏部尚书吧;他们一旦得手,就不是咬你一口两口的事,而是要你的脑袋。”
魏忠贤有点儿怕了,问:“夫人说怎么办?”
客氏:“先把赵南星赶回老家去,再把在台上的东林党人一网打尽,最后撤了孙承宗的职赶回高阳老家。”
魏忠贤:“夫人高明,想得比顾秉谦、魏广微他们还周到。你要是个男人呀,准能当宰相。”
客氏:“少给我灌迷魂汤,这也是在万岁爷和你身边呆长了,熏出来的见识。”
魏忠贤:“咱家马上安排,定叫那些东林党人仰马翻。”
南直隶吴县大街上。
两个东厂太监和四个锦衣卫武士,押着戴手铐的魏大中前行。
街上行人纷纷躲避。
忽然,周顺昌从人群中出来,迎着魏大中走过去。
锦衣卫武士立即向前拦住周顺昌,喝斥道:“干什么,想劫走钦命要犯吗?”
周顺昌:“这个魏大中,是下官的好朋友。下官想请各位上差吃顿饭,歇歇脚再走。”
一个太监走过来,乜斜着眼上下打量周顺昌一番,才开口问道:“你自称下官,想必是个当官儿的。你叫什么名字?当什么官儿?”
周顺昌:“下官周顺昌,任吏部员外郎。”
太监立即换了一副嘴脸,说:“原来是周大人,有事好商量。”
周顺昌:“下官的家就在前面,请各位光临寒舍小酌几杯如何?”
武士头目说:“公公,还是去县衙里休息,免得生出事端。”
太监却笑眯眯地说:“怎么好意思驳周大人的面子呢?”
周顺昌:“大中兄请,各位上差请。”
魏大中拱起戴手铐的手:“打扰顺昌兄。”
吴县周顺昌家客厅内。
两个方桌上,摆满酒菜。
太监、武士们在一桌,小心翼翼地吃喝着。
武士头目时时盯着魏大中、周顺昌。
魏大中已被解开手铐,与周顺昌在另一桌喝得畅快淋漓。
周顺昌:“小弟知道你是东林党干将,平日没有机会深交,今日上天给了小弟这个机会,咱们兄弟俩得好好谈谈。”
魏大中:“大中已经是阶下囚,顺昌兄还是躲远点儿好。”
周顺昌:“古人云,患难见真情。小弟仰慕东林党许久,大中兄若不嫌弃,咱们两家结个儿女亲家如何?”
魏大中:“使不得,使不得!大中生死未卜,怎能连累顺昌兄一家?”
周顺昌:“那又何妨?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看看,世上不都是趋炎附势之辈!大中兄有几个尚未婚配的儿女?”
魏大中:“有一个十六岁儿子尚未婚配。”
周顺昌高兴地说:“巧极了,我有一个十三岁女儿待字闺中,岂不是天生一对!大中兄放心走吧,六礼由我一手操办,婚事保证办得风风光光。”
魏大中起身离座深深一躬:“魏大中感谢顺昌兄高义!”
周顺昌:“能与大中兄结为亲家,三生有幸!来来来,痛饮三大杯!”
武士头目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大声呵斥周顺昌:“大胆周顺昌,老子给你个面子,让你招待一下魏大中,你真是蹬着鼻子上脸啊,反倒在这儿结起亲家了!”
周顺昌也勃然大怒:“老子嫁女儿,关你什么事?”
武士头目气急败坏:“你不知道魏大中是东林逆党、钦命要犯吗?你不知道他是魏公公点名要杀的奸贼?”
周顺昌破口大骂:“魏忠贤才是逆党奸贼!”
武士头目怒喝道:“竟敢当众辱骂魏公公,弟兄们,把他也锁上带走!”
周顺昌反而笑道:“正担心大中兄一路寂寞,结伴同行正合我意。”
魏大中赶紧阻拦:“顺昌兄,不要为我再受牵连。”
周顺昌:“我就是要让魏忠贤知道,世上有不怕死的人。不用锁了,我跟你们走。”
魏大中:“顺昌兄,你走了,谁照顾咱们的儿女?”
周顺昌一笑:“呆会儿你就知道,周顺昌在吴县人缘儿好得很。”
说着,周顺昌径自起身向外走。
武士们铐上魏大中,紧跟着周顺昌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