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秦西黄龙山主峰后侧。
俯在草丛中的一胖一瘦两个密探,警惕地盯着前方。
忽然,下面传来三声悠长的猫头鹰叫;稍停一会儿,又是三声急促的猫头鹰叫;紧接着又是三声长叫。
胖密探说:“暗号对,肯定是赵四带兵来了。”
瘦密探却摇摇头:“别急,听听周围动静再说。”
胖密探称赞:“大哥,还是你老练。”
瘦密探道:“身在龙潭虎穴,不得不小心从事。”
等了足有一刻钟,瘦密探见四周没反应,才放心大胆地背着一架软梯走出来。
胖密探也背着一架软梯走出来。
二人走到悬崖边,找到先前选好的两棵大树,三下五除二即绑好两架软梯。
瘦密探学了两声猫头鹰叫,悬崖下回了两声。
他俩立即把软梯扔下去,又跑回草丛中背过来两架软梯,如法炮制。
他俩安置好四架软梯之后,便各自从腰中掏出两把短刀,退回草丛中,警惕盯着主峰大营方面的动静。
功夫不大,赵四从悬崖边冒出头来,学了一声猫头鹰叫。
瘦密探回头小声说道:“没问题,都上来吧。”
赵四冲着下边低呼:“弟兄们,上。”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悬崖边已聚集五六百官兵,天也快亮了。
瘦密探跑过来,对赵四说:“四哥,大营里一片沉静,大概等着咱们送他们上西天成佛成仙呢。”
官兵们嘻嘻笑起来。
赵四说道:“弟兄们,做好准备,一千人上齐了,立即猛攻大营。”
突然间,四周草丛里站起来无数弓箭手,张弓搭箭对准赵四等人。
王自用站起来大笑着喊道:“哈哈,赵四,老子等你大半夜了!”
赵四大惊,结结巴巴问瘦密探:“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瘦密探慌乱地摇头摆手:“不知道,不知道。”
王自用悠然自得地说道:“老子告诉你吧,你最近的一切行踪,都在老子掌握之中。”
赵四声嘶力竭地冲着悬崖下喊道:“曹将军,我们中埋伏啦,快跑!”
王自用呵斥道:“不准喊,再喊就给你来个万箭穿心!”
赵四老实了。
王自用仍旧悠然自得地说道:“咱们好好谈谈,是乖乖投降呢,还是愿意变成刺猬?”
赵四等人看着漫山遍野的弓箭手,乱纷纷扔掉手中武器,跪在地上,连声说:“投降,投降。”
王自用:“都给我绑了,听候发落。把赵四押过来。”
两个士兵把绑得紧紧的赵四带过来,怒声喝道:“跪下。”
王自用看着赵四,不急不躁地说:“看来你也算是条汉子,刚才危机之中也没忘通知同伙逃跑。我佩服你,但只要你一句实话,假如你们得手之后,怎么通知山下?”
赵四气昂昂地说:“我不会告诉你。”
王自用:“那好啊。来人,先在他左腿上割十片肉,再在他右腿上割十片肉,反复交替不停地割下去;割完了大腿割两臂,割完了两臂割胸脯,直到他愿意告诉我为止。动手吧,我回老营睡觉去。”
王自用转身走了,两个士兵手执闪着寒光的剔骨刀,在赵四眼前晃悠着。
赵四开头还硬绷着眉头也不皱一下,功夫不大便撑不住了,凄厉地喊着:“王丞相,我说,我说。”
白天,秦西黄龙山关口。
王嘉胤、王自用、张献忠、神一魁等人,俯在垛口后面向外观看,关口外面一片寂静。
王嘉胤轻声问王自用:“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是不是赵四骗咱们?”
王自用:“千刀万剐的威胁之下,我看他不敢骗咱们。”
王嘉胤:“发号炮吧。”
王自用一挥手,关口里面响起惊天动地的三声号炮。
刹那间,无数执刀拿枪的官兵,从关前山野中冒出来,呐喊着涌向关口。
官兵们举着大木头,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关门,关门快裂了。
关前的官兵越聚越多。
洪承畴站在高处大喊:“弟兄们,再加一把劲儿,撞开关门,里应外合,拿下黄龙山!”
洪承畴的话音儿还没落,关上、两侧高处山坡上却冒出来无数农民军,浇火油的、扔火把的、放箭的、投枪的,忙得不亦乐乎。
关前官军在一片火海中挣扎,稍远的官军中箭中枪一片哀嚎。
洪承畴惊呼:“上当了,快撤,快撤!”
秦西黄龙山下官军大帐内。
两个亲兵架着狼狈不堪的洪承畴,踉踉跄跄走进大帐,安排他在帅椅上坐下。
洪承畴喘息着吩咐一个亲兵:“让中军副将查点、安置一下死伤弟兄。”
那亲兵走到大帐门口,迎面碰上同样狼狈不堪的曹文诏。
亲兵赶紧搀扶着曹文诏坐到椅子上。
洪承畴问:“曹将军,你们怎么搞的?”
曹文诏:“赵四他们一登上悬崖,当即做了俘虏。”
洪承畴:“这小子八成什么都招了,害得咱们在关前中了圈套,死伤无数。唉,让我怎么向皇上交代?”
曹文诏:“大人,当前咱们是损伤几千人,但几万大军还在,围困黄龙山一年半载没问题。时间一长,叛匪必定军心大乱,咱们正好乱中取胜。”
洪承畴振作起来:“曹将军真是大将之才,处乱不惊。”
书办急匆匆领着一个传令兵走进大帐禀报:“大人,西安告急!”
洪承畴惊问:“怎么回事?”
书办:“无数反贼猛攻东门,省城岌岌可危,布政使马大人一连派出四批人马,请求大人回援。”
洪承畴跌坐在椅子上,一会又站起来,彷徨良久。
曹文诏:“大人,也许是反贼的围魏救赵之计。”
洪承畴:“我也想到了,但咱们在黄龙山一败再败,省城不能再有一点儿闪失。怎么办呢?”
书办:“大人,属下说句不知轻重的话,黄龙山咱们暂时攻不破问题不大;省城若被反贼攻破,大人身家性命堪忧。”
洪承畴猛省,立即下令:“全军回撤,增援省城。”
白天,秦西黄龙山大寨聚义厅内。
厅内摆着几十桌酒席,笑语欢声,觥筹交错。
王嘉胤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却又端起一个大杯,兴奋地说道:“各位兄弟,咱们黄龙山结盟之后,初战即大获全胜。这都是弟兄们的功劳,我,我再敬大家一杯。”
王自用怕他失态,便站起来接过他手中的大杯,说道:“我替天顺皇帝敬大家。”
高迎祥、张献忠等头领站起来说道:“谢谢天顺皇帝,谢谢王丞相。”
王自用陪着大家满饮一杯,热情招呼大家吃菜。
稍停一会儿,王自用说道:“这次咱们要论功行赏,自成兄当是头功。”
王嘉胤首先表态:“对,给他记头功。”
李自成立即站起来推辞:“不行不行,这次大捷,首先是天顺皇帝和王丞相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其次是高闯王指挥有方,第三是八大王慷慨支援、一功兄身先士卒。自成不过是跑跑腿儿,无论如何算不上头功。”
王嘉胤、高迎祥看着李自成微笑点头,张献忠看着李自成陷于沉思;高一功、高桂英、顾君恩、刘宗敏看着李自成,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刘宗敏仗着八九分酒意,大声嚷嚷:“成哥,既然皇帝、丞相都说要给你记头功,你怎么还推辞?”
李自成赶紧说:“宗敏喝多了,君恩把他扶下去。”
顾君恩立即过去搀着刘宗敏,走向聚义厅门口。
刘宗敏嘴里还不停地嘟囔:“凭什么说我喝多了,再来二斤也没问题。”
顾君恩哄着他:“没问题,没问题,咱俩回屋接着喝。”
张献忠见顾君恩扶着刘宗敏走出大厅,才说:“献忠觉得,咱们这一仗只是调开了围困黄龙山的官军,根本没有伤着他们的筋骨。记头功、记二功为时尚早。”
李自成与高一功略一对视,立即说道:“八大王说得好,咱们应该摆脱目前被动应付的局面,主动攻击官军,让他们穷于应付。”
王自用:“献忠兄、自成兄的提议都很好。天顺皇帝,咱们是不是明天专门讨论进兵方略?”
王嘉胤:“请丞相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