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税监使衙门大堂内。
魏忠贤正在给一帮下属讲话,态度十分和蔼,语调十分恳切:“各位,魏某初来乍到,人地生疏,公事不懂。要想干好万岁爷交给的这份儿差事,全得仰仗各位弟兄帮忙。”
下属们从没见过如此和蔼可亲的上司,个个露出惊异的神色。
魏忠贤看在眼里,轻松一笑:“魏某没别的本事,手下弟兄们为皇上收税,风里来雨里去,与各色人等磨嘴皮子斗心眼子的辛苦,魏某还是能体会到的。日后弟兄们公事、私事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魏某一定尽心尽力帮着解决。”
下属们个个喜笑颜开,七嘴八舌地说:“魏公公如此体恤下情,再不好好干,那才真是良心让狗吃了!魏公公放心吧,弟兄们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魏忠贤笑眯眯地说:“弟兄们去忙吧。”
下属们摩拳擦掌地走了。
魏忠贤躺在摇椅上,微闭着双眼,前后摇晃着哼着肃宁小曲儿。
一个小太监进来,凑到魏忠贤耳边说:“魏公公,礼部侍郎崔呈秀来拜访。”
魏忠贤立即睁开眼睛,站起身来:“赶快请进来,明前龙井、精细茶食伺候!”
稍稍过了一会儿,魏忠贤笑容可掬地拉着崔呈秀的手,走到茶几前:“崔大人是稀客,来来来,尝尝老奴的粗茶。”
崔呈秀坐下,端起茶水略略品了一小口,立即笑着说:“魏公公真会说笑话,如此名贵的明前龙井,要算粗茶的话,崔某这一辈子的茶真算白喝了!”
魏忠贤:“既然崔大人喜欢这茶,来人!”
小太监快步走进来,躬身听候命令。
魏忠贤对小太监说:“去给崔大人准备二斤明前龙井。”
崔呈秀立即激动地说:“使不得,使不得,崔某可不敢领受魏公公如此贵重的礼物!”
魏忠贤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一点儿茶叶,有什么贵重?崔侍郎能来税监使衙门,就是看得起魏某,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什么好喝的、好吃的、好玩儿的、好用的,有我的就有你的!”
几句话,说得崔呈秀心花怒放:“魏公公拿我崔呈秀当兄弟,我要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以后魏公公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吩咐。”
魏忠贤笑眯眯地说:“咱们兄弟俩坐在这儿,细细地品茶、聊天儿,也是人生一大乐趣嘛。”
崔呈秀:“当然,当然!”
魏忠贤亲切地给崔呈秀斟茶,又捡了几块儿茶食让崔呈秀尝尝。
崔呈秀吃了两块儿茶食,咂摸着味道:“这宫里的东西,真是集天下精华呀!”
魏忠贤:“兄弟,你是礼部侍郎,有点儿礼仪上的小事向你请教。”
崔呈秀:“魏公公,说请教就生分了。”
魏忠贤:“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最近紫禁城的门卫,说什么也不让客氏进宫看望万岁爷了。客氏是享受国公待遇的皇上的奶娘,大明朝二百多年来只此一位。拒之门外,合不合礼节呀?”
崔呈秀眼珠一转,立即明白了魏忠贤的意思,义愤填膺地说:“客氏与万岁爷相依为命多年,不是母子胜似母子,拒之门外当然不合情理。这绝不会是万岁爷的本意!公公放心,有机会我一定向万岁爷进言,让他们母子常常见面。”
紫禁城乾清宫东配殿内。
客氏一进门,见天启眼巴巴地站在那儿,立即扑进天启的怀中,哭着喊着:“小祖宗,亲祖宗,心肝儿,宝贝儿。”
客氏一边喊叫,一边狠命地亲他的嘴、亲他的眼、亲他的耳垂儿、亲他的脸蛋儿。
客氏的鼻涕眼泪,弄了天启满头满脸。
天启也拼命地回吻客氏,二人的鼻涕眼泪混在了一起。
亲吻半天,客氏又说:“让奶娘看看,我的小祖宗是胖了还是瘦了?是黑了还是白了?”
天启一把紧紧搂住客氏,客氏喘息着问:“亲祖宗,知道奶娘多想你吗?”
天启:“别说了,朕知道都是王安那个老阉货搞的鬼。朕已经下旨,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得阻止奶娘见朕!”
客氏却柔声说:“万岁爷,别怪老王安,他也是为万岁爷的名声着想。”
天启:“王安对朕倒是忠心耿耿。”
客氏:“所以呀,万岁爷不但不能生王安的气,还得提拔重用他。天下人才知道万岁爷英明伟大。”
天启觉得奇怪:“奶娘,老王安害得咱们见不上面,你怎么还替他说情?”
客氏:“奶娘也是替万岁爷的名声着想呀。万岁爷理解老王安的忠心,照常提拔重用他,文武百官、宫女太监、天下万民还不得拼命效忠?”
天启:“奶娘说得对!让朕想想,怎么提拔他呢?”
客氏:“司礼监掌印太监被免职了,论资历论能力,王安都可以排前两名。干脆,就让王安接任掌印太监!”
天启:“好。”
紫禁城乾清宫正殿内。
天启仰靠在龙椅上,手里摩挲着一个木雕罗汉,有些心不在焉地听孙承宗侃侃而谈。
孙承宗:“陛下,王在晋出任辽东经略已经一年多,毫无建树。只知道龟缩在山海关城内自保,空耗钱粮。前一段提出一个在关外八里铺建城的计划,被老臣仔细勘察后否决,反而利用职权,阻挠袁崇焕在宁远筑城的进度。这种颟顸误国之人,不能再重用。”
叶向高:“皇上,孙阁老潜心研究军事多年,支持袁崇焕在宁远筑城,是高瞻远瞩之举。进,可以逐步向东发展,恢复失地;退,可以有力配合山海关的防守。王在晋固执己见,贻误国事应该调离辽东。”
天启问:“二位阁老以为该把王在晋调到哪里?”
叶向高:“臣等想让王在晋去任金陵兵部尚书。”
天启笑了:“这是明升暗降,让他去坐坐冷板凳也好,冷静思考一下如何切实为国效力。但总算给他留了面子,就依二位阁老所言吧。朕也有一件大内的人事任命与二位阁老商议。”
叶向高、孙承宗同时说道:“臣等洗耳恭听。”
天启:“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空缺多日,朕思虑再三,觉得王安升任此职比较合适。二位阁老以为如何?”
叶向高、孙承宗齐声欣然答道:陛下慧眼识珠,臣等佩服!”
天启:“王在晋、王安任职之事,吾师拟旨吧。”
燕京孙承宗宅邸内。
王安笑盈盈地对孙承宗说:“孙阁老,命老奴为掌印太监的旨意,老奴已经上表推辞两次。照老规矩,应该是三辞三让。这最后一道辞表,就劳孙阁老大笔一挥吧。”
孙承宗无奈地笑笑:“这一套虚伪的过场真烦人,但不走还不行,会有人说你狂妄自大、官迷心窍。老夫就替王公公再虚伪一回!”
王安和站在一旁的红霞都笑了。
红霞轻快地说:“我替孙先生磨墨。”
孙承宗提笔蘸墨,工工整整写完辞表,递给王安,说:“递上辞表,陛下第三次挽留的圣旨立马就会下来。王公公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内相,准备大摆筵席,招待挤破门的贺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