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眉目间含着淡淡的笑意，俯下身子，就把撞到怀中的奶娃娃抱了起来。
小家伙仿佛等了很久，委屈巴巴的，两个藕节状的小胳膊，环着她的小哥哥，她怯怯的，什么都没敢问。
她记得那日红绸飘飞，赤色的灯笼火烛，四处明晃晃的。可偏偏她的父皇母后也倒在那片赤红喜庆当中。
俊逸爱笑的大哥也没了，最后朦胧中，好似冉姐姐一个侍女，慌张的抱着她奔跑，躲藏……
她后来哭过，也闹过，冉冉姐同她说，如果她不乖，她就不能见她的孤月哥哥，如若她乖巧些，她便可以偶尔见见她的小哥哥。
今日，她便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她的小哥哥，便赖在孤月怀中不愿下来。
从前，纱纱更喜欢大哥的，小哥哥总是冷冷的模样，不言苟笑，不常抱她，也不知如何宠着哄着她。
可当她的小哥哥红了眼眶，俯下身子，怀抱她之时，她突然想念极了那个清冷傲然的太子哥哥。
现在的小哥哥瘦了好多，如今抱着纱纱，骨头都硌着纱纱疼。
可如今，他会逗她笑了，会给她整理头发，会给她抱抱，都舍不得放她下来。
……………
仙侍利落的摆好膳食，便退了下去。
孤月抱着纱纱，有些忐忑的坐在餐台的角落，他怕雪冉忽然下令让他跪在地上用餐。
但是即便尊主如此下令，他也只能卑躬屈膝的照做。
他其实已然习惯了，但是怕吓到他怀中的聪慧的小公主。
雪冉也不看他，只是姿态优雅的慢慢用着美食。偶尔眼神飘了过去，都让孤月冷汗连连。
尊主未下令让他用膳，他便不会动用，他小心翼翼的投喂着怀中的小公主，他是炉鼎，但是明显雪冉还把纱纱当人的对待。
……………
他此刻竟然有些感恩戴德的，虽他也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可是雪冉再怎么欺凌他，都给了他在幼妹当前短暂的尊严。
他便觉得当中折的他生不如死的配饰，没有那么可恶了。
…………
不过一会儿，幼小的人儿便抓着他的衣袍，他怀中睡了过去，睡的很稳，很沉。
小手紧紧攥着衣袍，攥着她唯一的哥哥。
雪冉忽然缠了过来，唇间叼着一个糕点，递上了他的唇。
他顺从的慢慢吃着，小心翼翼护着怀中蜷缩成一团的纱纱。
雪冉觉得很有趣，便转动了下玉扳指，孤月即刻稳了稳身躯，怀中的小家伙仿佛被惊动了，便有些不安的辗转了几下。
小手间攥着的衣袍，才落了出来。
小家伙摇摇脑袋，嗅到还是哥哥的味道，她便又睡了过去。
孤月却浑身冒着冷汗，不断颤动着。
“狗狗乖，把我的小公主放下，该罚你了呢。”那嗓音轻柔魅惑，一丝丝沁了过来。
等仙侍抱走小公主，孤月即刻万般艰难的，跪了下来。
他今日犯了大罪，他一个炉鼎，竟然让别人抱了去，尊主定然不让他好过的。
他现在应当是宠，是狗的模样，是不可以言语的。
雪冉嫣然含笑，把精致的荷花糕揉碎了，优雅的洒了满地。
当狗当奴了无数次，可今日见到纱纱后，一同用过餐，听着纱纱一口一个哥哥的称呼后，自己便骤然有些不适应了。
孤月微微叹息，逼着自己爬了过去，舔舐地上碎裂了的糕点，一点一点慢慢吞入腹腔的，还有那刚刚燃起的微弱的自尊啊……
他，这种人，怎么配有自尊这种情绪。
雪冉在烛火当中，俯视着她的殿下。
这次她的小殿下，调整的当真快极了，便又捏碎一颗，微笑着，玉履踩了又踩。
“吃干净些，乖狗狗。”
她轻落落的下着命令，探出脚尖，随意研磨着他的脖颈，肩膀，和喉咙。
孤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践踏着糕点，她践踏的不是糕点，是他整个人，整个一生，孤月仿佛能一眼望到自己悲惨低贱的结局。
能活着，便活着，能护纱纱一时，便护纱纱一时，直到死了，没了，便罢了。
如今他，已然不敢奢望，什么报仇雪恨，什么夺回皇权，他，实在无力翻起什么风浪了。
于是他乖顺的背过手，低头去舔舐地上碎裂成殇的糕点，心一阵一阵抽动着，仿佛心疼，心碎成了常态，竟然诡异的，在慢慢适应着。
当费力的食尽后。
孤月，垂着眼眸，等着尊主接下来的惩罚，他此刻竟然也没有什么落泪，或者委屈之感。
他竟觉得，自己是化为了死灰，就看，以后有没有复燃的奇迹了。
………………
尊主大人，故意扣落了一碗米饭，那忽然摔落的瓷碗同米饭，碎裂的到处都是。
而尊主，却暗示着想看他都食用下去。
包括那碎成一片一片，参次不齐的瓷片。
他只能俯下身子，慢慢吃着，那锋利的瓷片在口中嚼动之时，疼着疼着便麻木了，口腔麻木了，嗓子也麻木了。
人也麻木了去。
他本就被活玉折腾的浑身发软，此刻更是维持的艰难。
“殿下，好像……一只狗啊。”
她忽然倾了倾身，拽起了他苍色得发。
“孤月，就是狗，丧家之犬而已。”
雪冉一听便微微眯起了眼，反手便狠狠给了他一耳光，瞬间他满口的鲜血只能咽了下去。
“殿下，您该怎么称呼自己。不守规矩，可不行啊。”
“本宫……其实……不如……狗………”
孤月微微仰起的面容，泛着点点湿意，那绝色俊逸的容颜，破碎的让人心疼。
孤月不知雪冉为何非得让他一次又一次换着模样身份让她戏玩，但是每一次，她让他自称本宫之时，他的心，都刺痛的最为厉害。
心渐渐冷了，可还是会疼。
每一次，她亲昵的喊他夫君之时，喊他阿月之时，他的心脏竟能一次一次碎裂成粉，成末。
下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看着他难受，手轻轻拂在他的脸上，樱唇微勾，娇艳动人。
“那殿下。要不要让从前伺候过你的仙侍仙奴，来看看你。”
“看看他们高贵无双的殿下，怎么冲他的主人，摇尾乞怜，卑躬屈膝。”
她眸子笑莹莹的，残忍的清清楚楚，邪恶的，明明白白。
孤月，忍不住又一次抬头，满是泪水的看着她，本来被逼回去的泪水，此刻骤然夺目而出………
已然一群一贯而出的仙人，围了过来。
那熟悉的身影面容，都是曾每日恭顺的，贴身伺候过他的奴仆，仙侍。
可是他知道，他的尊主一贯冷酷无情的彻底。
这羞辱，他承也得承，不承也得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