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大是个心眼多的,忙拦着他妈,“妈,你快别说了,前几年吃的苦你都忘记啦?”
七六年,全国动荡都在接近尾声,在偏僻的东北旮旯一个场里,这种风波几乎完全过去了。
程老太是贫下中农,没受过迫害,所以忘记了早前年月里的恐怖。
程老大见他妈终于消停了,对王保和提的意见满口答应。
同时他嬉笑着,“既然俺们的棚也挂在场名下,那俺们种出的菜也该一并带销,场长觉得是这个理不?”
王保和没多想便同意了。
“那是可以的。”
程老大得了场长批准,当即高兴的不行,转头看向杨美娇,“小杨同志,这回你能帮俺了吧?”
杨美娇无所谓,反正场里的薄膜还没拉回来,顺带手的事。
只是事情得到落实了,她不愿意再看到程老太的嘴脸,回了办公室。
她不知道,自己出去的时候,牛致富又钻进了王保和办公室,在里面和他说了好一会子话。
没一会,王保和与牛致富一同进来了。
“小杨,叔想拿两百块钱用用,你走个帐。”
杨美娇诧异地抬头,“啥?”
场里才贷款二千块,啥正事没干呢,会计和场长先惦记起来了。
“场长,您要用钱买化肥还是秧苗,我这边问清楚了好走帐。”
王保和面色尴尬,好半晌说一句,“买辆自行车。”
一早上,她闺女便逼着他买一辆自行车给她用,说什么他一个大场长,混得连许桥安都不如。他们出行不是腿着走,就是坐牛车,太不方便了。
他家没有钱,可牛致富进来找他签字的时候闲聊了两句,提的也是借钱的事。
王保和自己都没钱,咋借给他。
牛致富哭穷,“家里房子泡了水,怕是要大修,这个时候场里要是能帮衬一下应应急就好了,反正二千块呢,一时也用不完。”
王保和也想着,不行也借下场里的钱,先把车买了,再慢慢还。
他才一张口,杨美娇根本没给他这个面子。
一副公事公办口吻,问:“场长是买了车私用,还是公用啊!”
王保和压低声音,“这事我一个场长也要和你汇报吗?”
杨美娇摊手,“我也不想管啊场长,你要是买车私用,那您借钱,就要付利息,我这帐才能平。您要是买了车给场里人公用,那就不用出利息。”
一切都是正常手续。
王保和咬着腮帮子挤出一句,“私用!”
想到女儿缠着他要买车,他说公用,但车被闺女骑到镇上,依着杨美娇这较真的性子,真问到他头上,咋解释?
到时候他老脸挂不住。
“杨美娇写了一个借据,利息和信用社一样,一年百分之二十收取,场长打算多长时间还清这笔钱?”
王保和犹豫了,他虽然是场长,可赚的是死工资,虽然比别人日子好过些,可两百也是笔巨款,如今加上四十块钱的利息。
他还不起!
“算了,这钱我先不借了。”他有些气馁,拉着脸出去了。
牛致富却一脸笑意地看着杨美娇。
“小杨,你看我说啥了,放眼全场,没有一人舍得掏这么高的利息借钱的。”
杨美娇笑了笑,心里暗骂:“是啊,别人舍不得,你舍得,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大耗子。”
下班,杨美娇追上王保和。
“叔,你等一下。”
王保和心情不太好,买不到车,闺女回来又要在他面前磨人,而他这个场长时常出去开会也要提前一小时步行到镇上,他确实也需要一辆自行车。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穷!
育苇场太穷了。
杨美娇追上他,“叔,你没怪我公事公办吧?”
王保和笑着摇头,“你能这样认真负责,支出明细做得清楚,我才放心让你干这份工作。”
杨美娇看他真的没生自己气,从兜里掏出二十张大团结。
“叔,场里的公款是高利贷出来的,谁借都要收利息,这钱是我攒下的生活费,您先拿去用,不要您利息。”
王保和原本对杨美娇还有一点意见,这下子被她搞得不好意思了。
“美娇,这哪行?”
杨美娇将钱塞到他手里,“叔,我在咱们场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走,您有钱了就还我,没钱就先用着,叔的人品我信得过。”
王保和一时心情复杂,不知说什么好。
“叔欠你一个大人情,日后你有啥事记得找叔商量。”
杨美娇点头,“我还要感谢叔让我坐办公室呢,哪个知青下乡有我这样的待遇。”
程老太从阴影里窜出来,拉即扯着嗓子嚷,“好啊,我就说你这个小妖精不是好东西,人家知青来了都下田种地,你来了就舒舒服服坐办公室,原来是你私底下贿赂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