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檀没有多余的反应,像是习惯了她说这些话。
到家之后,莫姝禾跟在后面进门,眼神却到处乱瞟,像在找什么。
秦子檀也注意到了,侧头看她,刚要开口问,莫姝禾便抢先一步。
她问,“猫呢?那只神经猫,”她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些不对,立马改口,“不是,那黑白猫。”
秦子檀从鼻腔哼出一声,貌似很不爽她的问题,眼前活生生的人不关心,却在乎一面之缘的神经猫。
“我妹昨天抱回家去了。”
“哦。”
莫姝禾应了一声就站着不动,或许是迟来的分寸感提醒着她,这只能算一个陌生人的家,行为该拘谨些。
秦子檀也看出了她的不自然,本想让她先去洗澡,可她煞白的脸色,一看就是饿的。
“先洗手吧,换了衣服去吃饭。”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莫姝禾可能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吃饭了。
莫姝禾朝一楼的洗浴间走,到门口又看了一眼秦子檀,眼神似在询问:你不来开门的话,我可要用脏手握上去了。
秦子檀也会意,从沙发上站起来,步调慵懒地走过来,走近时瞬间挡住了花园那边照进来的光,莫姝禾觉得周身一下就冷掉,降温十度。
他开了门,又随手打开水龙头,貌似是很久没用了,水龙头使劲咳嗽几下,水流才正常起来。
莫姝禾低头洗手,挤上不知名香味的洗手液,愣愣地搓手,她想这洗手液估计也过期了,便下意识看了一眼,居然是满瓶的,瓶身斜右边的生产日期也是新的。
所以,他真的还住在这里?
秦子檀没走,肩膀抵着门边,也不看她,也不说话。
莫姝禾冲掉泡沫就想出去,秦子檀这时才声音冷冷地命令她。
“再洗。”
“不要。”
莫姝禾拒绝完就想绕过他,秦子檀动了一下,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眼神压迫似的。
“我饿了。”莫姝禾仰头看他,声音很大,似在报复。
热热的呼吸扑在秦子檀脸上,他表情不变,语气淡淡地回她。
“知道了,再洗。”
莫姝禾看着他有些生气,类似于赌气时的模样,身体不听使唤地照做,平时治不了她,但秦子檀只要这副样子,总能带点无形的威慑。
也不是怕他,就是觉得他生气的样子貌似更有魅力,痞坏配上狠劲,更有坏男人的味道。
莫姝禾一通乱想,觉得自己真是神经病,居然喜欢坏男人。
她其实并不饿,甚至没有任何进食的欲望,可关掉水龙头时,又觉得腹部隐隐作痛,像是身体对思想的抗议。
“可以了吧。”
她摊开手,伸到秦子檀面前,甚至还翻了一面让他检查。
秦子檀一眼都没看,甚至没回话,他掉头出去,上楼时,才随口问了一句,“昨天几点吃的饭?”
莫姝禾去拿沙发上的袋子,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可以换的衣服。
听秦子檀问她,也是随口一答,“没吃。”
本来要吃的,但被他打断了计划。
秦子檀脚步一顿,站定又问,“一顿都没吃,一直到现在?”
“是吧。”
莫姝禾也懒得回想了,反正没有吃饭的记忆。
她看了一眼袋子里,之前齐念之买的那件外套,蹙眉犹豫了一下,又放下重新找。
秦子檀又气又无奈,语气里透着无力感,“你能不能别这样,胃病也会死人的啊。”
她到底怎么撑下来的啊,没人管着就活成这种样子是吧。
莫姝禾却扯着嘴角笑笑,语气极其平淡,“都自杀过了,还怕什么胃病。”
“什么?自杀?”
秦子檀直接后退一步,身体像是猛烈地晃了一下,险些站不稳,他抬手抓上楼梯护栏,面色铁青。
“齐念之没告诉你?”
莫姝禾没看他,自顾自找衣服,可除了那几件,其他都不适合现在穿。
秦子檀没接话,而是兀自回忆,然后眸光带着不可思议的问她。
“所以,你那次一氧化碳中毒,是自杀??”
说完,他的眼角甚至浮现出虚无的诧异,连带眼眶都瞬间变红。
“嗯。”
莫姝禾应了声,选好衣服才抬头看他。
见他周遭落着悲怆和伤感之气,莫姝禾才后知后觉,或许他不知道更好,毕竟没死成,不算什么好的战绩。
秦子檀嘴唇蠕动,刚要开口再问,莫姝禾直接堵他嘴。
“闭嘴吧,别问了,我很饿。”
没等他回应,莫姝禾就进了浴室,换下脏衣服,抽出一个干净的垃圾袋,把衣服放进去。
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甚至还有未干的泪痕,她这才洗了一把脸。
掌心细细的伤疤磨着脸上柔软娇嫩的皮肤,就像是用磨砂纸擦脸。
她平时都是用毛巾洗脸,可这里条件有限。
洗完,她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冷漠到她自己都害怕,脸侧还是粘着几根打湿的头发。
莫姝禾早习以为常,甩甩手上多余的水汽,用湿湿的手捋了捋头发,扎成低马尾。
扎完头发仿佛用光了她仅存的全部力气,她撑着洗漱台缓了一会,才出去。
秦子檀已经站在门口那等了,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白T恤,灰黑色的宽松牛仔裤,眼神懒散,像是桀骜不驯的少年,张扬气质被透骨的痞坏孤冷取而代之。
待莫姝禾走近,他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唇动动,终是没问。
还是那家餐厅,可整体布局改变了,户外的阳台也封了起来,装了空调,不似酷暑的燥热,多了一分舒适,却少了一种感觉。
莫姝禾落座,盯着桌子边沿发呆,没再东张西望,找点趣事,而是极其安静,像是不存在于这个时空的人。
直到那只修长白皙,手背青筋透出的手,推着菜单放到她面前,她的思绪才回来一些。
“你点。”
又似命令的语气,冷冽的声音甚至比室内的空调要立竿见影。
莫姝禾懒得和他犟,抽过菜单随便翻着,自己点了几个后,又问秦子檀。
“你要什么?”
“随便。”
秦子檀低着头没看她这边,像是很不情愿与她面对面吃饭。
莫姝禾在心里骂他,不就随便念了一句,他生气冷冷的模样更帅,还搁着装上了,她倒要看看,秦子檀能装多久。
她把菜单递给旁边的服务员,没再点。
秦子檀这才抬眸,懒散问了句。
“猪蹄不要了?”
莫姝禾也不看他,靠着椅背,撇头望着隔壁桌,眼神却又涣散。
“早就不吃了。”她语气极轻。
秦子檀还在愣神,莫姝禾见服务员还在等他们商量,便望着她说了一句。
“猪蹄换成红烧肉吧,想吃红烧肉。”
服务员笑着应下,眸光局促地瞥了一眼秦子檀的方向,才转身去忙其他事了。
“什么时候变了?”
秦子檀似乎很在意这些与回忆不同的细节,每次问这方面的事时,眉眼总是不自觉地轻蹙,像质问,又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情绪,便有种欲盖弥彰的别扭。
莫姝禾喝了一口桌上的水,实话实说,“室友给我吃过,很好吃。”
秦子檀眉眼稍稍缓和,嘴角微不可见地勾起,“和你比较好的那个室友?”
至少能保证大学四年,是有人陪伴的,不至于一人吃饭,一人沉默做事。
“对。”
秦子檀又问,“她给你买的?”
莫姝禾轻摇头,“不是,她男朋友妈妈给我们做的。”
秦子檀垂眸,表情有瞬间的落寞,他喃喃道:“他们还在一起?”
他记得,开学的时候,她们宿舍也就两人有男朋友。
“肯定啊,”莫姝禾话里带点笑意,补充道:“我记得她说过高二在一起的,很多年了。”
秦子檀抬眼望她,苦笑一下,表情有些伤感,“我们要是没分开,也在一起好多年了。”
“理是这么个理。”莫姝禾表情波澜不惊,语气平静。
两人没再说话,沉默吃饭。
可这家餐厅的红烧肉并不好吃,她下次也不会再点了。
她现在才知道,她喜欢的红烧肉,只是那个黄昏时,朋友递给她的那份,不是真的红烧肉。
而为什么不吃猪蹄了,也是因为在秦子檀家,吃过他妈妈改良过的,后来再也吃不到了,味道不同,她也不愿意吃了。
饭后,秦子檀又点了两个冰淇淋。
白桃乌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