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的一天，阳光明媚，甚至刺眼。
莫姝禾拉着沈绵一路小跑，还没来得及扎的头发，随着奔跑的幅度，在空中滞留出一条丝绸质感的瀑布。
她穿了一件酒红色的T恤，下身是浅蓝色的宽松牛仔裤，运动鞋底稍厚，简单的穿搭却又衬得整个人挺拔玉立。
快到地方时，莫姝禾放慢步调，松开小孩，随手绾起脸两侧的头发，扎了个半丸子，又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梢。
而这温柔的一切，都落在了犀利的眸光里。
莫姝禾从前坪的小花园经过，在花房前的鹅卵石小路那被截住。
其实她进来后，一眼就看到了那抹身影，起初是背影，可他什么都没变，包括发型，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她的心空了一秒，立马又被无措填满。
自然蓬松的黑发，颀长身形，白衬衫黑裤，他转回身时，喉结下的第一个纽扣微敞。
白净的脖子在阳光照射下，白到反光，甚至觉得刺眼。
莫姝禾的目光适时停住，没有继续往上看，她低下头，不想看他的脸。
可一步一步走近，心却乱了节拍。
那人挡在她面前，莫姝禾往左，他也往左，往右也同步，既像故意，又似迟到的默契。
莫姝禾后退一步，抬头望他，同时还出言不逊，“都六年了，不会还喜欢我吧。”
是他先找茬的，不能怪她普信出招，咱不找事，但也不怕事。
“是五年，”秦子檀侧头哼笑，语气淡漠疏离，“怎么可能，我未婚妻一会儿就到了。”
莫姝禾盯着他的眉眼，一股劲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无奈笑笑，表情也淡。
本来想坦白，只要他问，毕竟都这么长时间了，应该都放下了。
但现在算了吧，这样就挺好的。
莫姝禾撇头，没再看他，“那快走吧，让她看到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秦子檀语调散漫，“分手五年，还带个孩子的前女友哪来的自信？”
他的话里充满不成熟的针对，可在他的视角，的确如此。
莫姝禾懒得与他辩驳这些，摆烂似地回他。
“确实确实，那我带孩子找她爸去了，告辞。”
她笑着撒谎，毕竟输了什么，都不能在口头上输了面子。
“等等，不打算看看？”
秦子檀说着就上手拉住她的手臂，眼神甚至有些凶，可不像邀请人欣赏的模样。
“你这个叔叔好奇怪，凭什么不让我小姨走。”
沈绵嘟着小嘴，手叉腰没大没小地呵斥着秦子檀，可高高扬起的肉下巴却没什么气势。
“小姨？她不是你妈妈？”
秦子檀语气甚是诧异，脸臭了不止一个度。
虽然她们脾气真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小女孩对莫姝禾奇怪的称呼，还是让他心生疑惑。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莫姝禾低头看小孩，拍了拍斜挎包，威胁她，再说话就没有零食吃。
“你不是她妈妈？”
秦子檀再次发问，这个答案对死灰复燃的心境十分重要。
“是啊，叫妈妈显老，叫小姨，就不会有人问孩子父亲是谁了。”
莫姝禾意有所指地内涵着，本来她也没打算当面骗他，但既然他都有未婚妻了，那还是让谎言持续下去吧，让一切保持现状。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和尚也是挺冤枉，拆他们的庙干什么，无辜的很。
沈绵手叉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听莫姝禾扯着谎，可为了零食，也是敢怒不敢言。
“还骄傲上了，未婚生子很光荣吗？”秦子檀皱着眉，语气恶劣。
他想了这么多年都想不通，自己当初对她不够好吗？
那时觉得他们都还小，怕她嫌自己只有欲望，不会负责，过分的举动都克制又克制。
想不到被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人捷足先登了，这种恨是无法言喻的。
她也说过不想生孩子，可转眼，和别人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看来，当初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他，真是可笑至极！
那个时候还卑微过，凭什么啊，算不上天之骄子，也算一世的混世魔王了，她居然敢玩弄他，还是两次！
这些事情，只会让他越想越气，气到理不出头绪。
“我们这种穷人，哪有能力光荣，能活着就不错了。”她声音幽然，像是在为别人感叹。
莫姝禾听到秦子檀那样的话，脑中浮现的都是沈柔几近绝望，自我怀疑的瞬间。
“姝禾，我活该对不对？”
“我好怕，我没有勇气面对……”
她默默流泪又试图自愈，反反复复，直到通过死亡来救赎自身。
要不是被骗了，哪有人愿意年纪轻轻就未婚生子。
如果有，那也是恋爱脑附体，不理解也不评价。
“你变了，她不会低头，任何时候都不会。”
秦子檀轻轻摇头，脚步带着顿感后退一步，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长得和他午夜梦回里那个一模一样的人是同一个。
那个极具讽刺意味的“她”，让莫姝禾心中一愣，她不畏惧变化，但害怕鲜明的对比。
莫姝禾像被激怒一般，口无遮拦，语出伤人。
“你倒是没变，还和以前一样幼稚无脑。”
话音刚落，她又想起什么。
她似乎忘了，曾经能那么任性，是因为仗着秦子檀的爱才有恃无恐，而如今，他都有未婚妻了，凭什么还包容她的坏脾气，对她俯首称臣？
莫姝禾垂眸，语气极快，“对不起，就当我没说。”
她甚至没有看秦子檀的反应，就自顾自地道歉，说完拉上沈绵就要离开。
而秦子檀思考的重点却是“你倒是没变”这句话。
原来真的能看出来他没变，希冀着她还对曾经的少年有所留恋，所以努力保持着原状，就怕成熟后的自己，再也吸引不了她的视线。
他讨厌为爱卑微的自己，但依然边嘴硬边思念。
想归想，他还是觉得自己并没有一点错，所以不可能先低头。
就算莫姝禾主动低头，他接不接受，也要看他心情。
“对不起，迟到几分钟，从现在开始算……”
“路上堵车了？”
秦子檀不自然地打断女生的话，语气温柔，眼神却在瞟莫姝禾。
“啊，是吧。”
女生不明情况地回答，顺着秦子檀的视线看向一脸无语的莫姝禾。
她都直接从草坪走了，还来挡她的路，是不是故意的太明显了啊。
“我前女友，还有…她女儿。”
秦子檀假意介绍着，感觉他在找茬，又没有证据。
“你好，我是秦子檀未婚妻。”
女生鞠躬点头，甚至还在说话的时候向秦子檀确认了一眼。
莫姝禾没说话，同样点头回应，拉着沈绵再次绕开这个“树桩”，进了婚礼内场。
虽然随意评价很没礼貌，但莫姝禾就没想当个有礼貌的人。
秦子檀品味下降了，又或许从来没高过，毕竟他还喜欢过自己，也算不上有什么品位。
普通的妆容和裙子，气质也一般，甚至唯唯诺诺，不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