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姝禾这边,却快撑不下去了。
沈柔开始睡不着,严重到要去医院开安眠药,可孕妇是不建议吃安眠药的,所以没有医生给她开。
就只能那样硬熬着,一夜又一夜,甚至连白天都睡不着。
莫姝禾焦虑到不敢睡,更别提关心其他事了。
搞不好真的会一尸两命,她歹毒,不在意这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只希望别影响沈柔的健康。
几天后,早产了,她却松了一口气。
听到小孩子哭的声音,她莫名烦躁,捂着耳朵倚靠墙壁,蹲在医院长廊里。
路过的小护士语气关切,“你怎么了?没事吧。”
莫姝禾头也不抬,甚至把脑袋埋得更低,一个劲摇头。
她以为沈柔生完就会好起来,可她目光更呆滞了,吵嚷着要尽快回家。
后来一检查,产后抑郁。
身体也出现了问题,沈柔之前都不怎么孕吐,可回到家,每天都吐。
旁边的小孩还会莫名其妙的哭起来,莫姝禾在心里狂叫,她觉得这比让她死还难受。
因为孩子要喝母乳,所以沈柔睡不着也不能吃安眠药。
医生开药时,表情严肃,“你要喂母乳的话,是绝对不能吃的,要么就直接喂奶粉。”
可小屁孩不喝奶粉,奶嘴瓶口碰到嘴边就哭。
莫姝禾看着瘦瘦小小的玩意边晃头躲避,边皱着嘴巴皱着脸哭,心里那叫一个崩溃。
她甚至想穿越回去,亲手掐死曾经的自己,不让照顾自己长大的人受苦,也不让现在的自己受苦。
孩子只喝母乳,母亲的血管会变细,越白越瘦就越清楚,从脖子开始就青筋暴起,一大片,像泡在水里的树根,密密麻麻。
沈柔在家也捂着脖子,每次从洗手间出来,都要崩溃一次。
莫姝禾嘴上安慰她,“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但真的会吗?她没经历过,真的不敢妄下定论。
除了干着急,她什么都干不了。
莫姝禾似乎有点明白了,那个女的扔掉她,也不一定都是她的错,或许她真的没必要来到这个世间。
来了也是受苦,早死早超生,再也不来这疾苦尘世了。
她能做的就是不殃及一个无辜的生命,活完这一世,后便无牵无挂。
这辈子结束,就把她销户吧。
“沈柔姐,医生让带孩子去医院,说早产儿必须定期检查。”
莫姝禾接完电话上来,和沈柔说了一声就开始准备东西。
沈柔躺在床上,淡淡地应了一声。
看这状态,她是出不了门的。
莫姝禾轻轻抱起睡着的小孩,“那我带她去,你好好休息吧。”
沈柔这才看过来,模样憔悴,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水。
她的话郑重其事,“姝禾,谢谢你,剩下的时间,替我好好看看世界吧。”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飘忽,像是灵魂在飞,不知归处。
莫姝禾的脸一下就僵了,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你想干什么?”
她问的直接,甚至咄咄逼人。
“没有,最近老是想,等我身体好了,我们三个就一起去旅游吧,好不好。”
她惨淡无力的笑,莫姝禾记了一辈子。
“你要是敢自杀,我也去死。”
莫姝禾不想听她的胡话,糊弄谁都可以,就是糊弄不了她。
听着她的威胁,沈柔满眼悲凄和心疼。
这样的表情,莫姝禾满腿是血时,见过一次,那是第一次,而现在,或许是最后一次。
小孩突然醒了,开始哭闹。
莫姝禾把孩子递给她,喂饱之后才去检查。
她在赌,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如果自己以死威胁都没用,那她何必这么在乎这个人,又或许,她已经抑郁到只想解脱了。
那便放过她吧。
检查完,莫姝禾在医院旁边的公交站坐了很久,像是在给沈柔选择的时间。
有时候,她都不解自己为什么这么冷血,别人只要自愿赴死,她甚至能做到流泪送别,而不是死缠烂打。
或许,她也觉得这世间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吧,早走晚走,少吃苦多吃苦的区别。
没有一辆公交车路过,她才意识到这个站点已经被取代了。
莫姝禾抱着孩子就走,自己的衣服都裹在她身上了,所以抱着格外重,手臂酸麻。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扎头发,想起秦子檀,可脑袋被无尽的绝望占尽了,美好的事物只能昙花一现。
对不起了,秦子檀。
莫姝禾伸手拦出租车,一辆她叫不上名的豪车却停在她面前。
通过前车窗,她看清里面的人是齐念之。
“上车。”
车门徐徐开启。
莫姝禾站着不动,后面的车因被堵了路,狂按喇叭,她着急捂住小孩耳朵部位,抬脚上车。
车内一片安静,齐念之速度很慢,见她抱着一团不明物,又从医院出来,心里其实猜到了七八分。
他记得莫姝禾有一个姐姐,或许是姐姐的孩子?
反正不可能是她的。
高二上学期的科普拓展课上,她说过,她讨厌小孩,第一讨厌的,便是小时候的自己。
这句话,齐念之印象深刻,可能是与他的幼时情况稍有相似,他也不喜欢那个时候的自己,无知无能,被视为累赘。
他从后视镜看了莫姝禾一眼,心里在问,现在的她,释怀了吗?
莫姝禾察觉到他的视线,淡漠抬眼,“开车别走神行吗?”
齐念之收回视线,单手握着方向盘,见她惜命,浅笑一声。
“去哪?”他小声问。
莫姝禾张口,却说不出地点。
是啊,她该去哪?
此时此刻,她不敢回去,说她疯起来不要命吧,她又胆子小的要命。
齐念之又抽空瞟了她一眼,莫姝禾才报上地方。
那破旧小三层的位置,车根本开不进去,莫姝禾下车就让齐念之走吧。
可他停好车,又跟了过来。
齐念之本想贫嘴问她,“是不是真把他当出租车了?还是那种坐完一走了之的霸王车。”
可莫姝禾怀里真有个孩子,他也怕说话声把小孩吵醒了,所以只能沉默跟着。
到楼下,连个活物都没有,莫姝禾抬头看了一眼,好像被秦子檀买了之后,所有人都搬出去了。
一楼的摆设单元门竟然被换成了高档好门,还是公寓同款的密码锁???
谁家好人给危楼安装密码锁啊,真是屎盆子镶金,穷人不解了。
齐念之站在后面,却没觉得奇怪,只是怀疑这危楼能不能住人。
见莫姝禾站着不动,想起她抱着孩子,齐念之便插到前面,问了一句,“密码是多少?”
她怎么可能知道,这种离谱的操作,如果需要她同意的话,她第一个否决好吧。
但,如果真是秦子檀搞的,那她或许可以猜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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