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姝禾被安置,撑着坐不起来,便也不服,语气尖锐,“你也出去。”
这是恼羞成怒,开始无差别攻击了啊。
秦子檀无奈提醒她,“这是我家……”
“那我出去!”
莫姝禾更气,觉得一切都在和她作对,包括自己。
秦子檀实在招架不住她的胡闹,语气不得不软下来,“别闹了,待在我身边,乖一点行吗?”
伤残版怎么比平时还不通人性,如此难伺候。
莫姝禾开始从各个方面,说些刺人的话,“苏裕不也是你朋友吗?人以群分听过没?”
她这是一竿子打死一船人,给秦子檀安排莫须有的罪名,就是仗着有人宠她。
秦子檀也不示弱,正面怼她,“那张雅雅还是你朋友呢,物以类聚听过没?”
呸呸呸,谁爱和她做朋友,这辈子,她莫姝禾再交朋友,那秦子檀就是大笨狗。
莫姝禾把头一扭,不想再看他,语气却又强硬,“没。”
她不喜欢躺着与别人对峙,觉得没气势,有一种在撒娇的无力感。
“那我也没听过。”
莫姝禾语气带点鄙夷,仇视似的看着前面的床头灯,“没一个好东西。”
她的嘴唇依然没有一点血色,可谈起这些她讨厌的事,却有使不完的劲,看来脱离危险之后的营养液没白输。
不然她现在肯定吵着要吃东西。
秦子檀气笑,帮她理了理睡乱的头发,轻声附和她,“对,你说的对,这群臭流氓,死渣男。”
闻言,莫姝禾才挪过视线,勾着嘴角看他,“你再说一遍,我录个音。”
说完,她就到处摸着找手机。
怎么受伤了,却比平时还闹腾?
他那次顺藤摸瓜,看齐念之带她去商场更衣室换完衣服之后的监控,只是落水,都怏怏的状态,现在这么严重的情况,居然更乱麻麻的。
秦子檀又按住她肩膀,“别动,伤口还在流血。”
“伤口不流血,难道流泪吗?”
莫姝禾只能躺平,视线直直落在他身上。
秦子檀轻轻捏着她肩膀上,横条的骨头,以及上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肉,俯视她的眉眼异常温柔。
“不能柔软点吗?你可是被尖锐利器捅的。”
“矫情,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
莫姝禾扬着下巴,表情傲娇地别开视线,不想与他对视。
她逃跑过很多次,在很多场景下,那个时候还没有还手能力,只能硬跑。
最惨的一次就是钢筋戳穿了小腿,整整一年,那个伤口才愈合,被新的伤疤覆盖。
那种日夜难熬的疼,也是她第一次尝到肉体苦难的疼。
或许是伤痕太多,老天也怜悯,她脱胎换骨过一次,突然猛长,那些伤口,居然也消散的彻底,不仔细找,真看不出来。
可每一个伤口,她都能回忆起当时的心情,甚至是当时的面部表情,她都印在心里,终将伴其一生,揉进岁月。
习惯了向死而生,所有肉体上的疼痛对她来说,都变得麻木不仁。
见她长久怅然,眼角泛红,秦子檀眼波流转,没再继续问,即便听她描述,也只能唏嘘感叹,爱和怜悯滋生共长。
他蹲到床侧,用食指指侧抚摸她的脸颊,情难自持时距离拉近,疼惜般的轻吻落下。
“亲我额头干嘛?”
莫姝禾有点嫌弃地擦了擦脑门,似乎每次她无意抒发曾经的褪色往事,他总会这样,莫名其妙露出怜惜神色。
“慰藉过去勇敢的姝禾。”
秦子檀突然文艺起来,估计有最近上的语言班的功劳。
在不能拥抱的爱人面前,额头吻是最崇高的敬意与最含蓄的爱念。
莫姝禾并不给他表现的机会,“说人话。”
秦子檀又坐回床边,语气轻佻,“想亲你呗,”还能是什么呢?他俯身拉近,语气更轻,“但你的艰涩回忆,衬得我的私欲轻浮且不合时宜。”
尊重,爱惜,不可或缺。
“我要——”
莫姝禾说着,揽下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往下拉,在隔的很近的位置,又停下动作。
她俏皮地歪头看他,挑逗撩拨。
秦子檀怕没撑住压到她,便往前倾了一下,脖子部分对着她的脸,可被她的话和动作弄得心痒痒,下意识地吞咽,硕大的喉结在她眼前近距离滚动。
莫姝禾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的鼻息热噗噗地撒在额头时,她才恢复正常,手臂力量卸去,松松垮垮挂在他脖子上。
秦子檀撑开一点,拉远距离,方便观察她的模样。
他垂眸盯了一会她的嘴唇,蠢蠢欲动的心在目光下移时,瞥见纱布上的鲜艳红色之后,终还是忍住了。
该不该找医生来,重新换一下纱布,他已经在纠结其他事了。
秦子檀抬右手揉她额前的碎发,动作极轻,“别闹了,等会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怎么办。”
他轻声哄着,弯腰保持着近距离的姿势,舍不得离开,甚至很想贴上去,用脑袋蹭蹭她的脸。
“我想说的是我要喝那个杯子里的水,你在想什么?”
莫姝禾轻笑,朝床右边的柜头示意,上面放了一杯已经冷掉的水。
秦子檀勾唇角生气,又被耍了。
他正要直起身去拿,又被她勾着脖子拉回来,依着惯性,拉得更近。
轻快倏忽的吻,落在他的喉结上,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
他愣愣地被她轻推开,她眼里含笑又藏羞。
被喜欢的人,非礼轻薄,原来是这种感觉。
可为什么不换个位置,比如会哄她那个发声位置。
貌似,好久没有真的亲吻了,他有些想念。
秦子檀故意问她,“为什么亲我喉结?”
“嗯……”
她佯装思考,拖着不说。
“快说,不想喝水了?”
“想亲?就当奖励现在端茶递水的子檀哥哥呗。”
她学着他刚才的说话方式,照句造句,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秦子檀抿唇浅笑,红润剔透的上唇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我比你大一点,确实该叫哥哥。”
莫姝禾不着痕迹地敛羞,马上反攻,“小弟快去倒水,渴了。”
秦子檀低声回应,故意拖长前调,“遵命,老大,”最后两个字又说的很乖,像是心甘情愿说出来的。
莫姝禾压着嘴角,他角色转变倒还挺快。
秦子檀起身,绕到那边拿起那个透明玻璃杯。
“凉了,等一下。”
莫姝禾点头,望着他出门的背影,有片刻的恍惚。
一种与她极其陌生的幸福触感,正在心头肆意蔓延。
不消片刻,又被心里沉甸甸的担忧所取代。
当初就应该坚定一点,不和她交朋友的话,估计她也没机会认识苏裕。
从一种阴影爬向另一种伤害,又算是哪种意义上的起承转合。
好不容易勇敢自信,如今非要让她浅尝爱情的苦涩,不知是人生的顺还是不顺。
她们的缘分也到此为止吧,一意孤行的人,劝不清醒,她也没精力死磕到底。
她自己的命也是命。
“温水,顺带把药吃了。”
他哪里这样照顾过人,遇到她的岁岁年年,终变成会嘘寒问暖的称职陪伴。
莫姝禾却总是执拗地与他作对,“伤口抹药不就行吗?怎么还有吃的药。”
“止疼的,别废话。”秦子檀甚至想直接喂进她嘴里。
“我不疼。”
和他吧啦这么久,真的没觉得疼,只要不生气,都不疼。
秦子檀依然拿着药递给她,语气也严肃起来,“你听不听话?”
“不听。”
莫姝禾摇头,她又不是他家孩子,为什么要听他的。
以前受伤,没人会这么在乎,所以她也理所当然的不在乎。
甚至,以为羞怯,要故意作对,让他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以后才不用面对密不透风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