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料被搅拌和蘸取的黏稠声音，以及画笔与画布接触发出的细小沙沙声，都是梦中的美妙韵律。
阁楼的小窗户就在她的上方，有阳光洒落，又有微风轻拂头顶发丝，好不惬意。
她醒时，太阳的位置明显已经偏移，都晒到了她的头顶上，她抬起脑袋时，一个不透明的硬质书壳从旁边滑落。
她摸索着捡起来，翻着看了看，像是架在头顶遮挡阳光的临时物件，看罢便随手放在旁边。
对面的人好像还没画完，眉眼透着专注做事时的严肃神情，与平时桀骜模样，不大相似。
幸好她选择不敬业地睡了一觉，不然一动不动地待着，对她属实难熬。
到后面，莫姝禾其实没再看窗外，只是双臂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头歪斜靠着后面，正对秦子檀那个方向。
他认真画画的模样，像个安静的小王子，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衬衫外加无袖的深褐色针织衫，和学校男生校服的内衬类似，但更精致。
许久，秦子檀才喊她，“好了，”眸光移向她时，有一瞬间由暗到明的璀璨。
莫姝禾站起来活动腰肢，窝坐着，最难受的就是背和腰了。
没想到，他所谓的生日礼物，就是让她来当个模特，还很不称职那种。
她按了按肩膀僵疼的地方，边想着边往他那边走。
耗用她那么长时间，也得看看成果吧。
莫姝禾站在秦子檀背后，好奇地往画布上窥探，整体和现在这个场景大致一样，只是沙发的左边是铺天盖地的阳光，类似于曝光过度那种，就像她枕在光里睡觉。
她又往细节处深究，这么一看，那侧卧的女生和现在这幅画里的自己还挺像，因为都只画了右边侧脸。
又或许，秦子檀只会画这一张脸，每幅画里都用。
此刻这幅画，脸不是重点描绘细节，便也不能保证里面的人物是她。
毕竟，这种画，主打一个氛围感。
秦子檀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伸了伸胳膊，沾了点颜料的手指捏着脖子放松。
见莫姝禾呆呆盯着前面的画，便问了一句，“怎么样？”
闻言，莫姝禾侧头望过去，他会画画倒也不奇怪，只是没想到，也算拿得出手。
“挺好啊，”她不懂怎么评价，就只能笼统敷衍一句。
说完，她也没再看那幅画，只是觉得肚子有些饿。
这是为什么，平时不吃早饭，撑到下午都没感觉，每次和秦子檀待在一起就会饿的很快，到显得她是来碰瓷蹭饭一样。
秦子檀又看了一会前面的画，视线挪到莫姝禾身上时，才察觉到她后面的头发静电了，好几根头发横飞在空中。
应该是刚才，她在沙发上打盹，上下挪动脑袋摩擦静电了。
他勾勾唇角，眉眼带笑，“头发飞起来了。”
说着，便抬手想替她按下来，可伸手时又瞥见自己手指上沾着其他颜色，便没实施。
莫姝禾抬手扒拉了两下，也不管效果如何，她现在只想回家吃饭。
“还飞着。”
“不管它，我饿了，先回去了。”
莫姝禾边说边往外走，似乎很急。
秦子檀也跟着出来，话里的笑意更深，“我是会让你饿着吗？回去干什么。”
下楼梯时，莫姝禾才侧头问他，“今天不是你生日吗?”秦子檀带她进来时，他的家人好像也不在，“下午你不用去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之类的？”
“你又不会来，办了也没有意思。”
此刻，莫姝禾第一次体会到受宠若惊的感觉，不适合自己的地方，她确实不会去。
“那你家里人呢？”
“度假还没回来。”
莫姝禾诧异，“生日都不回？”
生日这种日子对她无足轻重，但秦子檀这种集万千宠爱的小孩，冷冷清清独自过生日，算怎么回事。
“我说了自有安排，让他们好好玩，不用专门赶回来，从北欧回来挺远的。”后面那句似解释，就怕别人多想的感觉。
这时，莫姝禾的步子才散漫下来，“所以你的安排是什么？”
秦子檀盯着前方，侧脸都透着骄傲气，“还不够明显吗？”
莫姝禾倒是来了兴致，直接装听不懂人话地回，“不够。”
秦子檀敛笑睨了她一眼，稍有不悦地转移话题，“吃饭吧，我让阿姨准备好了。”
有饭吃就妥协吧。
莫姝禾跟着他去洗了手，这时才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后脑勺，乃至头顶的头发都有些乱，像没睡醒的状态，又像被故意揉乱了。
她手掌还带着水便想上手理头发，秦子檀眼快，拉过她的手捂在毛巾上。
“我能看到后面的，我来吧。”
秦子檀直接把毛巾递给她，让她自己擦手，后挪了一步，站在她的身后。
莫姝禾算女生里面比较高的，两人都穿的家居拖鞋，此刻她的头顶刚好到他的喉结下面一点。
秦子檀从两侧握住她后面的头发，拉离背部，发丝吸附在后面的衣服上，连结一点点断开，直到完全分离。
是四季里，头发，衣服最爱静电的时节。
秦子檀抬高她的头发，厚厚一束握在一只手里，他不自觉地望向镜子里的人，不巧视线对上。
“怎么不扎起来。”
就他手的位置扎起来，便是一个高马尾，露出细长的脖子，倒是挺像乖巧的孩子。
很少见她扎头发，打架的时候会松散扎成一团，戴帽子时，直接撑在帽子里。
莫姝禾挑眼看他，理直气壮，“懒得扎。”
现在这个学校又不管这些，那何必费劲扎它，发量太多，扯着头皮还疼。
秦子檀帮她理了理乱处的头发，话里带笑，“那挺可惜。”
也不知道他在遗憾什么。
“你要想要，我可以买给你。”莫姝禾时刻保持着商业头脑。
秦子檀停下动作，语气都迟疑不定，“头发吗？”
莫姝禾轻轻点头，眼神认真。
秦子檀看着手里黑色的长发，笑意压弯眉梢，他本想问，买头发做什么？
可转念一想，便又应了下来，“好啊，多少钱？”
莫姝禾直接抬起一只手，伸长五个手指，让他自行领会。
“五十万？”
莫姝禾瞳孔放大，甚是一惊，财神爷不愧是财神爷，底价都如此飙。
那就勉强认下吧，毕竟百年难遇的大买卖。
“你要是愿意，那当然可以，现在就可以剪给你。”
做生意，一定要爽快，重点还是快，就怕他突然清醒反悔。
秦子檀似在憋笑，“何必剪？”说着，便把整理好的头发轻轻放下，在背部铺开。
见他这动作，莫姝禾只觉买卖告吹了。
“不剪怎么给你。”
秦子檀弯腰，一手把她环在前面，然后盯着镜子里的人笑。
“只要我买了，它在哪，都是我的吧。”
“好像也是，”莫姝禾稍显不自在地往右边挪了一步。
“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许剪掉，等我付钱之后，它们就是我的了。”
说着，秦子檀抬手揉她脑袋，亲手破坏自己刚理顺的劳动成果。
莫姝禾往外走，随口嘟囔了一句，“先付钱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