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半夜,桑宅的主屋里还是灯火通明,全家老小都围绕在床前,着急地看着大夫施针。
孙望由搀扶着老夫人,老人家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卿扶凤握住奚挽君的手,目光死死跟着大夫的银针流动。
“噗——”
忽地,晕死过去的女人吐出一口黑血。
“挽君!”
赵明诗连忙端来热水,可奚挽君还趴在床边,背部孱弱的上下起伏,嘴里呕出一口又一口黑血。
“少夫人这是急火攻心,加之先前心中一直积郁,受到了打击,所以才……”大夫叹了口气,将奚挽君扶到床头。
“挽君,母亲在这儿,还难不难受了?”卿扶凤隐忍着眼泪不掉下来,攥住奚挽君的手。
孙望由用帕子将女人嘴边的血渍擦干,想要安慰女人,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姐姐,你别忧思过度……”
老夫人抽泣了好几声:“挽君,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们。”
奚挽君很久都没说话,看着枕边摆着的簪子,深吸了一口气,好像空气中都带了毒刺,刺得她浑身一阵阵疼痛,无法言喻,痛彻心扉。
“挽君,你好好修养身子。”卿扶凤心痛至极,却没法在奚挽君面前失态,手轻轻落在她的腕上,只叹了一声:“好孩子。”
奚挽君看向大夫,嗓子很哑:“大夫,我要多久才能下地?”
大夫愣了下,“其实少夫人的病倒是不重,只是郁结于心,这次又伤心过度,所以才……”
“只需要告诉我,多久?”
大夫沉思,“三日,至少也要三日。”
卿扶凤不安地看着她,“挽君,你要做什么?”
奚挽君不回答她,看向孙望由,“望由,辛苦你将绝英阁的铺子关了。”
老夫人擦了擦泪,没弄清楚她的意思,“这样也好,你身子还没好,可以等身子好了再开铺子。”
孙望由却领悟到了些不同的意味,“姐姐,你要做什么?”
“去叫福双姐姐,还有所有伙计将绝英阁的东西清点到车,风雪太大,江内结冰,无法行船。”奚挽君接着吩咐。
卿扶凤愣了,“挽君,你要去哪儿?”
奚挽君握住卿扶凤的手,“母亲,若是积雪过多,是否也不好攻城?”
卿扶凤怔住了。
桑护疆听到儿子的死讯,已经策马赶往大营去打听消息。
她只能按照自己的判断道:“若是积雪过多,云梯很难搭上城墙,城门也会因为积雪而无法打开。”
奚挽君忽然一口气无法喘上来,靠在枕头上,吓得众人不敢动弹。
她果然又做预知梦了。
梦中赵显深和赵明煜设计窃去了亲兵卫大营的所有粮草,大营多番调粮无果,只能强行攻城。
阿远被蔺羡之一箭射到了胸膛。
“……”
“挽君,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母亲。”卿扶凤忍不住哭了出来,将女人抱在怀里,“母亲只有你了,你不要吓母亲。”
奚挽君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扶住卿扶凤的肩,“母亲别怕。”
老夫人看着奚挽君,终于看出来了一些不对劲,“孩子,你究竟要做什么?”
奚挽君抓住孙望由的手,“尽快,三日后我要启程。”
孙望由跌坐在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吗?”
“你怀着身子,难不成是要去战场?”老夫人捂住胸口,杏花扶住她帮她抚平胸口的气息。
“大雪遇盐,可以消融,大军没有粮草不能行,我就去买粮草救济。”奚挽君眸底已是一片坚定,瞧着卿扶凤,“不管怎么样,我要去救他。”
“挽君,可是他……”卿扶凤说不下去了。
“他没死。”奚挽君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掉下来,“只要我没有亲眼看到,我就不信他死了。”
孙望由爬起来,看了眼奚挽君,“你确定要走吗?”
老夫人摇头,“挽君,你如今身子这么差,这一路危机四伏,天上还下着这般大的雪,你要怎么去战场?”
“可以的,我确定。”奚挽君看了眼孙望由,久久看着老夫人,哽咽出声:“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更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那儿。”
老夫人抱着杏花哭了一阵,很久过后,才对卿扶凤道:“孩子要走,便让她走吧。”
卿扶凤深知拗不过奚挽君,心疼地看着女人,“母亲等你们回来。”
“好。”奚挽君轻轻说了声,“母亲,自古以来,天下起了战争,男人保家卫国,这一次,儿媳也出一份力。”
……
三日后,绝英阁的铺子正式关闭,奚挽君点好所有的货物装车,与卿扶凤和老夫人告别。
孙望由和赵明诗无论怎么说,都要陪着奚挽君一同前去,奚挽君最后也没能拗得过二人,便三人一同前去京城。
这次的车队是奚挽君亲自挑选的,脚程最为精良迅速,就算在雪天仍然可以畅行。
途径了几个城池,奚挽君先是用钱换粮,后来粮食的价格被抬得越来越贵,她大部分的身家都留在了京城,如今身上的钱花的七七八八,便用绝英阁的货做交换。
茶叶、胭脂水粉……
她尽数用来换作粮食。
离京城越近,她身子越重,等快到京城,他们一行人却被强行阻断了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