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答应一声,顾池烬长腿一迈,快步下楼。
他怕走慢了,会在时栖面前出洋相。
一口气跑到厨房,顾池烬看着一应俱全的锅具,随手取过一个中等大小的铁锅,开始清洗。
忙活两分钟,顾池烬考虑一秒,直接做了碗水煮蛋。
把在沸水里漂浮翻滚的六个圆溜溜白鸡蛋,舀到碗中,顾池烬把橱柜里找出的白糖往里撒了点。
洗了个干净汤勺放在碗里端着往楼上跑。
顾池烬动作很快,时栖刚换好衣服,就听见他上楼的脚步声。
衣服还没换完,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时栖慌了。
把脱下来的衣服放到一边,胡乱套上那套睡衣,时栖跨上床,头发凌乱的缩进被子里。
顾池烬进来时,正好看见时栖一脸红扑扑的捏着被子。
看见自己进来,她眼底荡起光彩,衬得苍白的脸多了两分生气。
顾池烬胸口发闷,端着碗快步上前。
“下面费功夫,我给你煮了糖水蛋。
你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会我们先去医院检查看看。”
时栖轻轻点头,就着顾池烬扶她的手臂,靠着床头坐起来。
顾池烬没让她接碗,这会儿碗身滚烫,他怕烫着她。
舀了一口鸡蛋,顾池烬低头吹了吹,照顾孩子般给时栖喂到嘴边。
时栖眼眶又热又潮,望着顾池烬冷厉的眉眼,把鸡蛋含进嘴里。
几天没吃热食,这会儿吃着这一口热鸡蛋,时栖觉得无比满足。
看着她急切的吞咽动作,顾池烬握着汤勺的大手发紧,什么都没说,只是加快投喂动作。
一口气吃了五个鸡蛋,时栖不想再吃了。
她虽然很饿,但真吃起来,吃几个又觉得犯恶心。
顾池烬也不逼她,见她吃不下,把碗收回来,头一扬,把碗里剩下一个鸡蛋两口吞了。
时栖一直盯着他,看他一点不介意吃自己剩下的,脸逐渐发烫。
“你先去做点吃的?”
顾池烬把碗放到一边,去摸刚才端上来的热水。
还好,水还温着,用刚好。
“我不饿,给你擦下伤口,我们先去医院。”
时栖望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空碗,转头看向正在扭毛巾的顾池烬,心头涌起一阵暖流。
“我先擦脖子,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拿着毛巾上前,顾池烬坐到床边去看时栖手上的脖颈。
时栖靠后仰头,直接露出伤口:
“没事。我不怕疼。”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鲜血凝固沾染上衣领,她都忍着直接撕扯下来。
这会,只是用温帕子擦一擦,不会有多疼。
时栖昂头的动作,让她修长的脖颈全展露在顾池烬目光下。
望着她全心依赖自己,把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自己眼下,那副脆弱易碎的模样,让顾池烬呼吸一窒。
心跳漏了一拍,顾池烬握紧毛巾,俯身动作小心的擦去她脖颈处多余血迹。
毛巾摩擦到新伤,时栖忍不住嘶了一声,顾池烬停下动作,一脸紧张的盯着她。
“是不是很痛?对不起,肯定是我力气用大了。”
顾池烬从来没这样伺候一个人,照顾时栖,像对待易碎的宝玉,轻手轻脚生怕弄痛了她。
看他紧张得额头冒汗,时栖伸手轻轻握着他尾指,浅笑:
“不痛,只是帕子太湿,贴着皮肤被刺激到。”
顾池烬深吸口气,回握了下时栖指尖,起身去清洗毛巾。
脖子上的伤洗干净露出几道清晰,顾池烬洗好毛巾回来,目光落在时栖身上各处,声音发沉:
“你、还有那些地方受伤了?”
时栖摇头:
“基本没什么地方了。
只是手腕跟腿被曲峰绑了一段时间,擦破了点皮。”
伸出手,宽大衣袖褪到手腕处,露出青紫肿胀的手腕,时栖一脸平静。
看到那双漂亮白皙的手,被曲峰折磨成这个样子,顾池烬眼底杀气跟心痛交替翻涌。
“疼不疼?”
问出这句话,顾池烬脸色都变了几分,无比痛恨自己第一次疏忽,害时栖吃了这么多苦。
要当时,他朝曲峰喉咙来一枪,时栖根本不会有这场无妄之灾。
看出他深深自责,时栖手心覆到他干燥手背上,低声开口:
“是有点疼。
可都过去了。
现在我一点都不疼,真的。”
时栖抬头跟顾池烬对视,眼底漂浮着暖暖色彩,温暖动人。
顾池烬眸光晦暗,低头盯着她那双手,懊悔不已。
怎么会不疼?
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
就算幼年吃了些苦,也没有这样惊险过。
这次被人又是绑,又是割喉的,换成稍微脆弱点的女人,早就叫得翻天覆地,吓得六神无主。
她能迅速调整好状态,还反过来安慰自己,让顾池烬心底更加难受。
心底的疼,蔓延到眼底,顾池烬眼眶发红,用热毛巾敷在时栖手上。
“这里没有药,我带你去医院。”
他刚站起身想把时栖抱起来,楼下院子传来汽车轰鸣的声音。
顾池烬心一提,直起腰几步跨到窗边,透过玻璃窗往下看。
两辆车从外驶入别墅院中,稳稳停在一边。
刚才送他跟时栖回来的那辆车,刚停在楼下。
两辆车,各下来几个高大威猛的男人。
顾池烬扫一眼,除了刚才护送他们过来那几个男人,还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小姐,顾副营长,黎少让我把医生带过来,给小姐检查身体。”
看见窗口的顾池烬,黎家手下拉着医生解释。
顾池烬没回答,转头看向时栖:
“你哥的人,看样子带了一个医生过来。
我去看看。”
把屋子里的碗跟衣服收下楼,顾池烬走到别墅玄关开门。
别墅外,黎家手下跟医生满身寒气,站在门口等着他动作。
顾池烬上下打量医生一眼,看向黎家手下几人:
“黎少禹现在在哪儿?”
“黎少跟将军还在部队后山,将军并不知道您跟小姐已经平安。
这会正跟没找到曲峰的曲江河闹脾气。
黎少,让我过来给你们送个信儿。
这十天,您跟小姐别出面,他会把一起处理好。”
听见十天期限,顾池烬眸光轻闪,没说什么。
侧身让医生进门,顾池烬前面带路。
黎少禹找来的医生,年约四十来岁,脸正头圆,挎着医药箱跟在顾池烬身后,脸上自带和善。
时栖看着顾池烬带着一个陌生男人进来,有些害怕的往床头靠了靠。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被曲峰绑架后,时栖对这些陌生男人,心中有一种强烈抵触。
刚才看见跟着她的保镖,时栖就有这种感觉。
现在看见眼前一身白大褂的医生,时栖感觉更甚。
“顾池烬。”
心里发慌,时栖忍不住去找顾池烬身影。
一双眼完全离不开他。
听见时栖喊自己,顾池烬大步上前,站到时栖身边。
还没等他反应,时栖已经伸手抓住他手臂,抿着嘴唇,一脸不安。
医生对病人反应最敏感,看时栖这反应,医生立马在两米外距离停住脚步,温声介绍。
“小姐你好,我是黎家家庭医生,黎少让我过来为您检查伤处开药。”
时栖抿着唇不想开口,握着顾池烬的手忍不住用力。
察觉到时栖对医生排斥,顾池烬有种不祥预感。
时栖,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身上有伤,我们让医生先看看伤口检查一下,好不好?”
蹲身与时栖视线齐平,顾池烬放柔声音,眸光温柔。
时栖被他安抚下来,往医生那边看一眼,犹豫半晌点头:
“只能看一小会儿。
我很累,想睡觉了。”
“好,只看一小会儿。”
顾池烬握住时栖手,坐到她身边,长臂一伸,揽住她单薄的肩,对医生使了个眼色。
医生心领神会快步上前,放下药箱开始检查。
靠着顾池烬,时栖对医生的触碰,没感到多难受。
可等医生伸手,想探查她脖颈上的刀伤,时栖忍不住往后退开,皱眉道:
“不要碰我。”
医生从善如流收回手,没有半点异样:
“好的小姐。
检查差不多,麻烦顾副营长跟我下楼去车上取下药。”
顾池烬沉默两秒,点头:
“好,我跟你下去。”
回头安抚好时栖,顾池烬跟着医生下楼。
来到楼下,医生脸上笑一下散去,正色道:
“顾副营长,小姐身上的伤我刚才看过,没什么大碍。
都是些皮外伤,养半个月都能恢复。
严重的是,她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顾池烬眉头紧拧:
“什么叫精神状态出问题?
这个对她身体影响大不大?”
医生点头,脸上带着严肃:
“精神出问题,对人体影响肯定大。
严重的,还有可能出现自残行为。
我观察小姐动作神态,以及对你我的反应,初步觉得她有了应激症。
我不是精神方面专家,不敢断定。
这两天你做事尽量顺着小姐。
我回去跟黎少说下情况,让他另外派个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顾池烬回头往楼上看了眼,眼底有隐忍的闷痛。
“好,你让黎少禹尽快安排医生过来。”
医生开了点药,又把包扎伤口需要的药物留下。
给顾池烬嘱咐完用量跟换药时间,跟黎家手下开着其中一辆车离开了别墅。
时栖正在看自己手上伤势,看见顾池烬进来,下意识拉下袖子遮住手腕。
“医生走了?”
眨眨眼,时栖看顾池烬的目光里盈满碎光。
顾池烬拿着伤药走近,坐到床边,把她左手取出来,脸色自然:
“走了,医生让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上完药,你就先睡。
过两天医生再过来检查伤口恢复情况。”
时栖点头,乖乖道:
“好,上完药我就睡。”
犹豫了会儿,时栖期盼望向顾池烬:“今晚,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
顾池烬掀她衣袖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她清丽眉眼,压平嘴角:
“可以,只要你想,我就在这陪你。”
打开消毒瓶,顾池烬捧着时栖手腕,动作麻利的消毒。
酒精倒在伤口处,时栖疼得紧紧咬住唇角,抑制快到口边的痛哼。
顾池烬知道她疼,可不消毒不行。
用最快速度给她一双手腕消毒上药,顾池烬目光落在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上。
时栖脖子上的伤比手腕跟脚腕深,长长的口子流着血看着十分吓人。
这会清理干净血迹,伤口暴露出来,顾池烬能清楚看见她脖子上伤口深浅长度。
伤口看着厉害,但还没到需要缝针的地步。
刚才医生检查过后也说,这个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好就行。
不过,换药要勤一点,避免伤口发炎化脓。
顾池烬受过的伤,大大小小数十次,可没哪一次,能让他有现在心悸闷痛的憋闷。
用医药棉签沾着酒精,他俯身仔细为时栖擦洗伤口边缘皮肤。
时栖感觉到他贴着自己皮肤的大手微微发抖,笑着出声安慰:
“顾池烬,你手再抖,我就更怕了。
要不,你消毒动作快一些,我痛得时间短一点就不怕了。”
听着她打趣的说出这句话,顾池烬忍着酸涩点头,一双漆黑的眼,锁住她清润眼眸:
“那你忍一忍。我尽量放轻一点。”
顾池烬取出几根棉签,一股脑全放进酒精瓶里沾湿,取出后咬牙压上时栖伤口。
“嘶。”
时栖倒吸口凉气,生理性疼痛,刺激得她双眼当即冒起泪光。
用力揪着身下被子,时栖在顾池烬消完毒后,脸上发白,背上拱起一层汗意。
顾池烬沉着眉,快速为她上药包扎,缠完最后一层纱布,顾池烬才发现自己热得浑身汗。
“再忍忍,我帮你把腿上伤处理好。”
掀开被子,顾池烬动作轻柔的把时栖睡衣裤腿掀上去,露出她白嫩笔直的小腿。
顾池烬目光从她如玉般光滑的小腿上划过,一路向下,在脚踝处,看到肿的老高的伤口。
跟手腕处一样,小腿下方布满绳子捆绑於痕,严重的地方红肿破皮,露出血红皮肉。
顾池烬眸光深暗,蹲下身仔细消毒。
时栖一直咬牙忍着疼,盯着顾池烬动作没有挪眼。
憋着呼吸等顾池烬消毒上药,等他停手,时栖身上半垂着眸子,浑身疲惫。
“你先睡,我去洗个澡再过来。”
满手都是药香,顾池烬扶时栖躺下,转身去另外一个房间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