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商圈·江雅苑·林茨住宅】
杨非凡推开门,走进一个酒店式布局的房间,难以明说的直觉指引着他,来到一张铺着洁白床单的大床,上面躺着一个满身鲜血的人,血液浸染着白色床单,夸张的红白色彩对比给他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杨非凡下意识地转身去找人求救,但刚迈出脚步,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他回头朝着那个人试探着喊了一声——
“林茨?”
那个满身鲜血的人没有回应。
杨非凡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很害怕,但还是走过去看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林茨。他绕过床尾,走到大床的右边,看到了那个人的脸——不是林茨,是一张陌生人的脸,虽然脸上有几处污血增加了辨认难度,但和林茨的容貌差距过大,杨非凡不由自主地长舒一口气,幸好不是林茨,不然他真的不知道,在这个复杂的局面下,要怎么做,才能让林茨得到一个最好的结果。
他不能让林茨失血过多死去,更不想让他被那些奇怪的神话时代朋友们抓走。在亲密的人陷入危险时,杨非凡才体会到自身力量和能力的弱小,他根本没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途径,可以庇护走投无路的朋友。这使他无比沮丧,不过这种沮丧感很快就烟消云散,因为他还有事情要办——
他要找人救助这个失血过多的陌生人。杨非凡准备离开这里,去告诉其他的人这里的情况,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无比惊恐,他的双腿不听使唤,站在原地无法挪动,像是扎了根的大树,把他固定在床边,迫使他看着那个满身鲜血的人,在明亮的光线下,产生着现实中无法想象的变化。陌生人的脸迅速改变,从污血处渗出黑褐色液体,四处蔓延,整张脸像是涂抹了一层黑褐色面膜,又在杨非凡的两只眼睛下,像一滩污水,缓慢地流回到原来的污血处,连着原来的污血一起消失,只剩下一张干干净净的男人面孔。
当杨非凡看清楚那张男人面孔时,他再也控制不住叫出了声——
“啊啊啊~”杨非凡猛地睁开眼,他醒了,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只是梦中的自己,看到同一个自己浑身鲜血地躺在床上,实在忍不住恐惧,最终还是叫出了声,这也让自己能够从梦中醒来。
杨非凡望着白色天花板上的筒灯,黑白同心环的样式像魔术环一样,引导他脱离现实,回想刚才的梦境。就像从前的梦境,只有最后的部分是清晰的,而之前的内容,包括相关的起因、经过和转折,完全遗失在梦的海洋里,能打捞出来的,就只有那个房间,还有那张将死之人的脸,至于颜色,梦里是没有颜色的。
回顾完这个小小的噩梦后,剧烈的心跳渐渐放缓,紧张的情绪慢慢平复,他的目光回到现实,转动眼珠打探四周,发现自己正睡在林茨的床上——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大床上,面前是一个牛皮色的橱柜,上面分别放着茶杯和罐装茶叶,左边是一扇落地窗,一副白色镂空窗帘在前面拉开,稍微遮挡一些窗外的日光,右边是一套简约式桌椅,下面铺着一块印有几何图形的灰色地毯。和平常一样的陈设,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房间里,有一个美丽的少女,侧着身半坐在椅背上。
少女大约十六七岁,用一个灵巧的姿势,配合着椅背,后仰着上半身,坐秋千一样前后摇动——她的侧脸像一位绝代佳人,眼睛望向天花板,头发分成两股落在胸前,在靠近脖颈的位置用两根绿色花型发带绑住,抬起的右臂纤细而又白皙,穿着带纱的百褶裙,左腿搭在右腿上微微挑动,露出的小腿肌肤光滑线条迷人,小巧的脚踝从鞋子一侧露出来。
杨非凡慢慢抽出胳膊,想要从床上起来,少女好像听到了动静,转过头,看到醒来的他后,脸上露出花一般的笑容,说:
“你醒啦?”
杨非凡承认,在少女朝自己微笑的一瞬间,忍不住心神荡漾,喜欢上了这个女孩。他是一个刚刚步入十九岁的少年,成绩马马虎虎,外表普普通通,性格平平淡淡,但和所有的男人一样,喜欢如花似玉的美少女。在杨非凡见过的女孩中,她有着不输于林依寒的绝代佳人的美貌,又有着和谭小洁一样天真无邪的气质,一看就是一位活泼开朗、容易相处的女孩,就像孩童时,他第一次在学校见到谭小洁,被其深深迷住;此时,他也惊叹于这个女孩的完美,完美地契合了他对梦中情人的所有想象,以至于让他有一见钟情的感觉。
当然,这一切都是自己单方面的想法,杨非凡并不会怀着过高的热情去要求对方也迷上自己。
见杨非凡明明睁大着眼睛盯着自己看,却不回应自己,博阿娜从椅背上下来,走到杨非凡面前,坐在床边,带着孩童般的困惑神态盯着杨非凡看。杨非凡被少女紧盯着,不自觉地觉得害羞,感到脸上开始升温发烫,这可能算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和青春靓丽的少女近距离接触,而且对方长得极为漂亮。这时少女身上的清香进入他的鼻中,他的心跳加速,慌乱不已。
“看来你还没有恢复。”博阿娜观察了杨非凡的神色状态后得出这个结论,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杨非凡还没有从吕西安的击打下恢复。
这句话提醒了杨非凡,他突然想起自己昏睡前的事情——林茨消失不见时,自己坐在大草坪旁的长椅上,吕西安抱了个和自己长的极其相似的人过来,然后没说几句话,脖子突然一疼,四周开始变得昏暗,视线逐渐模糊,接着自己能记得的就是那个噩梦。
从大草坪到这里之间的事,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杨非凡刚想开口询问眼前的少女这是怎么回事,少女就离开了房间,轻轻地把门关上。
博阿娜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隔壁卧室门口,法里顿正在里面一边踱步巡视着房间内的物品,一边听着吕西安做口头报告——
“时间、地点都没有问题。为了能够抓住他,特意选择炎热的夏天、没有水的草坪——”
“错了。”法里顿打断吕西安,告诉他:“这里不久前刚下过一场雨,草坪下面是一个大型车库,里面积满了水。”这是一个失误,但法里顿并没有责怪吕西安,他继续说:“我原以为作为朋友的你能够劝说他回去。结果朋友见面,情形比之前还要恶劣。”
法里顿表情严肃,他对于林茨的逃跑忧心忡忡,后者展现的能力已经不是吕西安这个小组能应对的了。
“他的能力在我们之上,如果不是吕岑出手,我们已经被他杀了。”
“你都把伊修列尔捅到人家的身体里了,人家不能回敬你?”法里顿觉得吕西安说话真是不可理喻。
“我们的攻击都避开了要害,主要是想让他失血过多,失去抵抗能力。但是没想到——”
“我的本意是规劝,你做到了规劝?”法里顿的反问让吕西安哑口无言,低下头不再说话。
法里顿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他在林茨的卧房里没有看到有价值的东西——一张杂乱的铺着粉色床单的大床,角落里堆满了换洗衣物,地板上散落着一只一只的袜子,还有卫生纸和无处不在的黑色发丝,一块长方形毛毯铺在阳台上,几个装着一点液体的半空瓶子倒在四周,瓶盖和瓶身分离。整个房间只能用“脏、乱、差”来形容,就连书桌上都摆满了杂物,桌子和墙的夹角里堆着几本书,什么《愿有人陪你颠沛流离》、《我不喜欢这世界,我只喜欢你》,还有《如何思考》,以及他唯一认识的一本《亚伦的宝藏》,这本书是神话时代的经典英雄传记,以神话时代设计师亚伦为原型,讲诉了一个有着勇敢之心的少年追寻传说中的宝藏而创造的辉煌灿烂的一生——虽然这一生只有短暂的二十六年。
“他已经重伤,不知道会去哪里。”法里顿仰头靠在椅子上,他赞同吕岑的说法,林茨会躲起来,但他会躲到哪里去呢?他以为林茨会做个了断,可对方还是选择了逃避,这可不是亚伦的作风,亚伦从不逃避任何事情,包括死亡。
看没有人回答,法里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是不是逼迫他太紧了?可他和我们不一样,时间对他来说不是一件能浪费的东西。”
“我们也是被逼迫的好不好?”法里顿摇晃着身体,椅子吱吱作响,像发牢骚一样叫唤,“也该为我们着想,总是逃避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时间越拖越长,恐怕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吕西安冷不丁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法里顿听了这句话猛然坐起来,脖子突然的前倾让他感觉到了一瞬间的酸爽,他盯着吕西安,表明他对这句话的重视,示意他说下去。
“今天的战斗您也看到了,我注意到他的手法十分特殊。对比他之前的风格,有了明显的转变,所以我猜测,他得到了一些指点。”
偏向于沉稳并且严谨的战斗技巧,法里顿十分疑惑,他不停地转动着脑袋,想要使自己的脖子能够舒服一些。接着他又想起一件事——林茨在共和时代的巨额资产是怎么来的?按照阿尔迦的说法,林茨并没有从他那里索要任何财物,却能维持高水平的消费。结合吕西安的提醒,法里顿开始怀疑抓捕林茨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不过他没有说出这个想法,而是转移话题,问:
“你们在这里有什么发现吗?”
“有!”吕西安拿出笔记本,递给法里顿,说:“这是从卧房里找到的林茨的笔记本,后来被林茨的同学、那个长得像吕岑的学生拿走,林茨逃走后我又从他那里拿到了。”
法里顿接过笔记本,笔记本封面上是一个拟人化的月亮,它长着一张娃娃脸,两只细长的胳膊揽着三棵小树,种在了一处白色小院边。他打开封面,看了一眼又合上,想着偷看别人笔记本这种有损道德的行为,一定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于是说了句“到外面等我”把吕西安等人支开,吕西安刚开门,博阿娜就走了进来,告诉法里顿,那个和吕岑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醒了。
法里顿哦了一声,走出卧室,来到一楼,一个漂亮的女学生进入视线中。他记性很好,想起对方的名字——林依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