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将军慷慨激昂的发言，令众人沉默下来。
他们何尝不知这事情有多么荒谬？
他们何尝不想洗掉屈辱？
可这世上的一切，并不是你想做就可以去做的。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许将军调整呼吸，接着说道：“将士们如此信任我，而我却让他们流的血，受的伤，都变成了笑话一般，我......我无法接受，”
他咬着牙，头渐渐低下来。
凌羽听罢，算是明白了四皇子心中的算盘。
许将军自父亲从甜咸两国之战中牺牲，便加入了军队，由于英勇的表现，引起了四皇子的注意。
借着机会，四皇子打造出了赢下战争的新将军。
他需要许将军去证明他，让他在皇帝眼中多一份地位。
而许将军也需要四皇子的支持，去完成亲人以及兄弟的复仇。
两个相互利用的可怜人罢了。
凌羽苦笑一声，抬眼看向身边魁梧的许将军。
他身材高大，大概是常年征战的在外的原因，他面容黝黑，比伊山还要黑上几分。
在他的左脸，有一道十分明显的疤痕。
这就是从基层一点点爬上来的证明吧，在他的身上，或许会有更多伤。
可即便已是伤痕累累，他也依旧坚持着一个信念，想要为那些为国牺牲，不被人所得知的姓名，讨一个交代。
沉默中，七皇子颤抖着发问：“如今这样，又能有谁，给八妹一个交代呢？”
毋庸置疑，八公主的死是一个意外。
但八公主确确实实的死了。
她被封在棺中，埋在土里，随着时间，一点点风化消失。
三皇子垂眸，不知该如何回答。
许将军也只是低着头。
八公主的死是意外，但这责任，他确实无法推脱。
凌羽深吸一口气，道：“你是主动行刺，还是听了四哥的话，打算除掉甜国最后一个皇子，给那些死去的将士，一个所谓的交代？”
“许某既是听从四殿下吩咐，也是心中所愿。”
许将军毫不避讳的答。
“既如此，将军便请准备好，随时为自己的莽撞负责吧。”
说着，凌羽起身，带着小翠头也不回走出去，留下三皇子和七皇子面面相觑。
【小鹿：宿主，您真的要对许将军下手吗。】
凌羽摇摇头。
【凌羽：不，这只是一个意外。但即便这只是一个意外，既然杀了人，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小鹿浑身抖了抖，被这话吓得打哆嗦。
而凌羽眼中的迷茫似乎退散，留下的，是坚定而又明亮的前方。
回到宫里，凌羽先来到了冰清殿。
“小翠，你且在外头候着。”
“是。”
安溪月正坐在榻上，看着窗外凋谢的月季花。
听到门外凌羽的动静，才坐起身子，担忧看过去。
“来了，坐吧。”
凌羽摇摇头，说：“带我去见秦自衡。”
安溪月叹口气，起身，跟随凌羽一同来到密室。
秦自衡也早已知晓八公主去世，脸上明显憔悴不少。
走到桌边，凌羽随手拉来一个凳子坐下。
“这几日太忙，没来告诉你们。那日刺杀你们的人，是四皇子派来的他借用了二皇子的东西。”
“嗯......”秦自衡木木答道。
“前几日甜国皇子的护卫被伤，以及八公主的死，也于四皇子有关。”
一直低着头的秦自衡，缓缓把头抬起来。
他的脸上不是不可思议，而是疑惑，是不解。
紧抿的双唇下，是无法说出口的质问和苦痛。
凌羽面无表情看着秦自衡，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语气冰冷。
“你想怎么做。”
“我......我虽同八姐姐相处不多，她时常捉弄我，但我心里明白，她知道我不受宠，被人排挤，她是在用她的方式，带我融入宫里的生活。八姐姐她......她......”
秦自衡哽咽着，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
上一世，他同安溪月死在御花园的枯井。
他本以为他的死亡，只是因为他也是皇子，即便是个不受宠，人人都可以欺负的皇子，也是流着皇室血脉的男子。
他怎么也想不通，八公主是一个公主，竟也要死于这些残酷而又幼稚的争斗。
深吸一口气，秦自衡努力平静道：“罢了，既然您是天道使者，自然知道到底要怎么做吧，一切，都按您的意思来吧。”
凌羽点点头，起身离去。
天道使者？
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她凌羽根本不是什么天道使者，只是一个有外挂的普通人。
她不能让死人复生，也没有一个，可以提示她该怎么走下去的系统。
无尽的迷茫伸出手，紧紧抓住凌羽的身躯，企图将她拖进绝望的泥潭之中。
凌羽死命挣扎，却发现自己越陷越深。
“小翠，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小翠看着荷塘中已经养肥的小鱼儿，摇摇头。
“小翠也不知道。但小翠觉得，八公主的事，太委屈了。”
凌羽闭上眼，八公主抚琴指导她跳舞的时候，仿佛就在昨天。
睁开眼，凌羽又回到了没有八公主的世界。
“这个仇，无论如何都要报。”
小翠坚定点头：“嗯，殿下若是有需要小翠的地方，小翠万死不辞！”
凌羽转身笑笑。
她的身边，已经放走了一个八公主，又怎么会让小翠也成为牺牲品呢。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凌羽眼神坚定，目视着四皇子住所的方向。
小翠内心又是激动又是难过。
“殿下不必忧心小翠，小翠不过一介奴仆，只要为了殿下......”
“小翠，咱们回去吧，我饿了。”
小翠愣神，点点头：“好。”
凌羽明白，小翠是认真的。
她为了秦自衡，为了九皇子的身份，可以放弃一切，包括她的生命。
他看着小翠身影，喃喃道：“可我不是他，怎么能随意决定你的生死呢。”
“殿下您说什么？”
凌羽摇头笑笑：“没什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