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多年以后,西梁王仍是经常拿着王后最后留给他的那封信。
其上:
碧潭弦音相思误,
一寸痴心,
一寸痴心暮。
半生尘缘春心度,
悠悠柔情终相负。
琴尚在御新声顾,
与君长诀,
与君长诀处。
绿萼新枝常在目,
勿念妄妾离别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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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夫人也是因着那身在皇家的无奈和身不由己,便也不愿自己的女儿也步她姑母那般的后尘。
裴菀青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模糊。
待她呼吸平稳之时,梁珚依旧醒着。
夜幕深深,月色透进窗子照在地上,横纵斑驳。
王后的死,始终萦绕在她的心间,终是郁郁难以释怀。
一滴泪自眼角释出,掠过雪肌,隐入青鬓。
只因那素不相识的女子,一生安然,却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梁珚的心中不免泛起阵阵的疼。
恍惚中,梁珚好像见到了那个用生命捍卫朝局的西梁王后,她一身素衣,在朝着自己微笑。
那副笑容,丝毫没有被那些腌臜肮脏的前朝手段而侵染半分,反而似和煦春风般将梁珚裹在其中,抚慰她此刻波动的心弦。
就这样似假似真,梁珚不知自己何时睡去……
另一边,顾熙白刚回到自己的住处,便将药箱递给了佟木。
佟木手捧着药箱愣在原地,心中却纳罕:主子的伤不是已经愈合了吗?
屏风后,顾熙白褪去了外衫,佟木跟着进去一看,心中一惊。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里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主子?你这是怎么了?”佟木收起情绪,连忙问道。
毕竟顾熙白适才和梁珚有说有笑,完全像个正常人,怎会想到他竟流了这么多血。
“您这是在山顶跟谁打起来了?”佟木一边帮顾熙白褪下那件血衣,一边不解道。
“别废话!上药。”顾熙白脑海中再次浮现起山顶的那一幕幕,心中不由生出一阵酥麻之感,身躯也跟着一颤。
身后的佟木感受到了顾熙白的异样,还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弄疼了主子,手上的动作便更轻了一些。
待佟木都收拾妥当正准备退出去之时,顾熙白突然叫住了他。
“明日,让秦敖来一趟。”顾熙白冷声吩咐道。
“是。”秦敖这人一向不是个忠心的,私心昭著,佟木对他很是不喜。
翌日隅时,议事厅中。
顾熙白戴着银色面具负手而立。
下首一张金丝楠木八仙椅上,斜倚着一个男子,身穿暗紫墨纹锦衣,一张脸上,满是不服又打不过的憋屈。
顾熙白一直未开口,就只是那样负手站在那里。
下面坐着的人一直盯着顾熙白背在后面的那双手,拇指轻轻搓着中指关节,那是他习惯性的动作。
“到底什么事?”终是那紫衣男子没沉得住气,不耐烦地问道。
依旧没有回应。
半晌,才听到顾熙白道:“秦敖,做好你自己该做的,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哪天把自己的小命玩丢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声音中听不出他任何的情绪。
秦敖从不知道那面具后面是一张怎样的脸,他见到顾熙白那天起,那人就戴着一副银色面具。
面具后传出来的声音冷淡非常,无论是喜悦还是愤怒,都听不出任何波澜。
“这话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引得主上刻意把我叫过来敲打。”秦敖一向是不服的。
他一直都认为那个位置本应该是属于他的,要不是十年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戴着面具的家伙,偏偏能力还超绝,否则现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坐的就是他秦敖。
“秦敖,你知我一向没多少耐心,我最后再说一次,乾元邑,万家府外,是你带人劫杀梁珚。”顾熙白的声音愈发的冰冷。
顿了一会儿,他继续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你用来争名夺利的筹码,若再让我发现你插手此事,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后果……秦敖虽心中不知道哪里来的不服,但是身上的汗毛已经诚实地竖起来了。
秦敖不想答应,但这是命令,由不得他反驳。
一时间他只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眸中怒火喷发,却被那男人的气场震慑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出去吧。”见秦敖还愣在那,顾熙白冷冷道。
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秦敖都想不明白,里面那位是怎么知道他去过乾元邑劫杀过梁珚的。
这几日,无事发生。
梁珚的小院也安生地紧。
唯一的来客就是顾熙白每日黄昏之时会来陪梁珚坐坐,两人或是执几个闲子对弈一局,或是焚香品茗聊上半晌。
裴菀青在梁珚的小院里也躲得安稳,尤其每日还能看见唐月川,开心地几乎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躲在此处了。
她原以为父亲会追到这里来,却没想到她竟在此处平平静静地躲了这许多天。
可她不是那安稳的性子,梧桐诗会将近,年年都不曾错过的她,又怎么会坐的住。
梁珚几人近些日子也一直在小院中休整起来,寻找残月湾这件事,急也急不来。
那样一个嗜血神秘的组织,在江湖中隐匿了这许多年,也不是靠他们这几个人一朝一夕就能找得到的。
再过两日便是梧桐诗会,届时各地才子佳人集聚烟陵,这其中也不乏诸多武林人士,只这几日,城中的外乡人眼见着就多了起来。
人多眼杂,混乱之下最易露出破绽,他们便也可借此机会探查。
“珚儿!珚儿!”裴菀青从外面进来,步子轻快,到底大家小姐,再高兴都不会忘了仪态。
梁珚转过头一看她这满目柔情娇媚的样子,就知道定是刚调戏完月川兄长。
“珚儿!后日的梧桐诗会,我们一起去可好?”裴菀青扯了扯梁珚的袖子道。
“自然是好!我也想见识一下这旷世盛会究竟是何等盛况!”
“那……唐公子是不是也……”裴菀青一边说着,一边一脸期盼地望着梁珚。
梁珚听她此语,便故作娇嗔之态,“好啊!如此看来,本就不是来邀我同往的,想邀兄长才是真!”梁珚一扭头道:“你自己去邀他吧!”说完便不再理小青。
裴菀青赶紧转到梁珚的眼前撒起娇来,“珚儿……珚儿……好珚儿!你就可怜可怜我嘛!珚儿……”说着,便抱起梁珚的手臂蹭了起来。
梁珚被她磨得无奈,便不再逗她了,“好好好,我的裴大小姐!”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迎来了梧桐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