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梁珚就向韩府递了拜帖。
韩蓁蓁自那日清早接到玉罗递过来的信笺后,她便赶回韩府去找了韩灼华来帮忙。
韩灼华与诉秋的关系满城皆知,她作为亲妹妹自然也是知道的。
诉秋虽是风尘女子,但韩蓁蓁并未因此就轻视她,反而看着诉秋对自己兄长的神情,韩蓁蓁满是羡慕和憧憬。
所以能救梁珚的,就只有自己的兄长了,想必梁珚也是知道这一点,才让玉罗来找自己。
无疑,她回府之后便被韩老爷扣在府里,一直都没有机会出门,只是那天兄长回来后来告知她梁珚已无碍。
小丫鬟引着梁珚来到韩蓁蓁的院子,一只脚刚踏进院门,另一只脚还在外面,就见韩蓁蓁径直扑过来,一把就将梁珚圈住。
“珚儿……我终于见到你了。”说完她抓起梁珚的手臂晃了晃,又绕着梁珚走了一圈,“你可还好?可有伤到哪?我还想着去看看你,可是被父亲扣在这里哪儿都不让去!”
梁珚见她终于又恢复了些往日的灵气,也开心地笑着道:“我没事,一点伤都没有!倒是你,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还没等韩蓁蓁说什么,梁珚拉着她的手进了闺房,示意丫鬟们等在门外。
“蓁蓁,我要走了。”
笑容僵在韩蓁蓁脸上,她刚要说些什么,便又听梁珚道:
“走之前,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什么……”韩蓁蓁呆呆地看着梁珚。
梁珚站起身去关了房门,又回到韩蓁蓁身旁坐下,道出了薛琂在乾元邑所查到的事。
“蓁蓁,你可知……万翊已有妻室?”
这一消息,于韩蓁蓁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韩蓁蓁瞪大了一双眼眸望着梁珚,半晌,她才怔怔地问道:“怎……怎会?”声音中充满了无措和害怕。
见她这般模样,梁珚也不忍心。
但,现在面对,总好过这傻丫头嫁过去了再知晓这一切。
梁珚深深叹了口气,才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薛琂前几日去乾元邑,本是为了查万家七年前作恶的证据,却无意中得知了此事。”
“那女子娘家本也是瓷器商,只是家世不显,生意做的小,但有一样,他们家有一种祖传的釉料配方,据闻做出的成品捩翠融青、宛若青玉。奈何家中没有门路,再好的东西也是不敢贸然出世。”
梁珚继续道:“万家不知如何得知了此配方,对之很是青睐,多次预以高价购之而不得,之后便打上了那家女儿的主意。不知万家用了什么手段,那姑娘宁死也要嫁给万翊。”
“成婚后没几年,那姑娘的娘家因一场意外全都葬身火海,最终所有的配方和家业都归了万家……”
梁珚说完,便见韩蓁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苍白,眸中无神。
梁珚继续道:“此事,万家做的隐蔽,又刻意隐瞒,知道的人不多。或许你父兄也是看出了万家的狼子野心,才不愿你嫁过去。”
“所以这么多年,他对我的好,他给我的承诺都算什么?”一边说着,韩蓁蓁的脸颊上一串串泪水不停地滑落。
她抬头看了看这屋子中的摆设,多半都是这些年万翊给她搜罗的新奇玩意儿。
她缓缓起身,轻挪莲步来到妆台前,拿起一对金镶蓝宝石的簪子道:“这是我及笄那年,他找瀚京最有名的工匠专门为我打造的,他说……希望有一日能亲手用它替我挽起长发。”
她又拿起窗边的一对小木雕,那是一对雕工精致的小人儿,一男一女,“这是那一年乞巧节,他让人送了一大箱子的礼物过来,但是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对,他说,希望将来的每一年乞巧节,我们都能像这对小木人一样一直在一起。”
韩蓁蓁眸光流动,她执起床边挂着的一盏走马灯,玉兔折桂的样式,精巧非常。“这是那一年上元夜,他随父亲来京时,亲手给我做的,让我挂在床边,夜晚便不会再怕黑了。”
韩蓁蓁抱着这满怀的物件站在那里,肩膀一阵一阵地抽动着,泣不成声。
渐渐地待她平息了些许情绪,便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将怀里的东西尽数摔在地上。
这重重地一摔,像是想要将心中的悲愤一同倾泄而出。
“骗子,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鬼话,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我知他万家觊觎我韩家染坊已久,可我总想着,等我们成了亲,于两家而言都有益处。可我却不知,这原就是他父子二人的惯用伎俩!”
那一抹孤零零的背影在这样悲伤的情绪下显得更加凄然。
梁珚上前抱住韩蓁蓁,轻轻抚着她的背,“蓁蓁,人之所求,得之自是可喜,不得亦无忧,不要将自己套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里,是时候该挣开枷锁,去过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韩蓁蓁双手也抱住了梁珚的肩膀,委屈地喃喃道:“珚儿,谢谢你。”
梁珚又哄了好一会儿,韩蓁蓁才渐渐从悲愤的情绪中走出来一些。
她抱着梁珚的手臂,将头靠在梁珚的肩膀上,口中喃喃地问道:“珚儿打算何时离开?”
“如果顺利,明日便会启程。”
“要去哪里啊?”
“……乾元邑。”
听到这个地方,梁珚感觉到韩蓁蓁靠在自己肩上的头微微一动。
这般的情伤……怕是经年难忘了。
韩蓁蓁一直留梁珚在府上用了晚膳才肯放她离开。
梁珚本想慢慢走回去,最后再看一次这满城繁华迷人眼的瀚京,可韩蓁蓁执意要派韩家的马车送她回去,盛情难却,梁珚也不再推辞。
梁珚坐在马车里,随着车子轻轻地晃动,她闭起双眸,回想着来到瀚京的这几个月,从秀烟楼,到冉香院,再到十里亭。
从诉秋的风华绝代、华爷的深不可测、蓁蓁的天真烂漫,到万翊的虚伪狡诈、司寒阴毒狠辣,再到顾熙白……
顾熙白……这个人,不知临走之前,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下了。
可梁珚却眉头微蹙,因为她清晰地记得,从韩府到客栈的路程,不会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