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院中人见梁珚进来,起身恭敬一礼。
梁珚见到眼前之人,心中有些惊讶。往次薛琂出门,至少也要一年才归,这次不过才半年有余。
“这一路可好?可曾受伤?”梁珚连忙扶了下薛琂手臂。梁家就只剩薛琂和玉罗陪在她身边了,这两个人于她而言便是亲人。
“一路安好,不曾有伤。”薛琂一边答着一边随着梁珚向房中走去,还是那一副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的样子。
薛琂慢梁珚两步,他看着眼前的姑娘,仍是窈窕倾城的楚楚模样,只是没了少时的稚气天真,更多的是女子方有的温婉与从容,仿似一株芙蓉出清水,天然去雕饰。
直到两人坐定,谁都未曾发过一言。
玉罗见状给二人上了两盏茶,随后带着两个婢女都退了出去,还一并遣退了院中服侍的几人,自己守在门口,以免哪个冒失的过来听了些不该听的。
见再无旁人,薛琂便深深看了梁珚一眼,开口道:“这次……有了些眉目。”
梁珚双手攥紧了衣袖,眼睑微张了张,呼吸不自觉有些急促。终于……
自从薛琂确定了梁珚在唐府的安全后,便出去寻找真凶线索,可惜苦寻多年未果。梁珚年年盼,却年年不得半点蛛丝马迹。
梁珚紧紧盯着薛琂“可能确定身份?”
“还不能。”
薛琂略垂了垂眉眼继续道:“我上次出门时先去了旧宅,在那碰到了一队镖师,看那身着装应是西梁最大的万昌镖局。奇怪的是,西梁的镖局竟谈起了我们氿歌窑城的密辛。”
“难道与梁家有关?”梁珚疑惑。
“没错。他们谈起七年前梁家惨案,也不胜唏嘘。我上前搭了话,却没想到竟真听到些线索。”
此时梁珚拿着茶盏的手指加了几分力度,紧盯着薛琂。
“据他们所说,能将此事做的如此利落又善后妥当的,定是隐秘杀手组织。而西梁就有这样一个组织,名为,残月湾。做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
“残月……”梁珚眉头紧皱,手中的茶盏险些跌落,茶水在桌面溅起了水花,也溅湿了衣裙。
“残月湾极为隐秘,知道的人甚少。据传,其中有一批成员叫做夜鸮,专门汲取世间信息情报传回,当你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自会出现在你身边,当你成为他们的猎物的时候,他们也会在你身边出现。但他们行踪隐秘善于伪装,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夜鸮。”
“这几个镖师也是曾经押过一趟棘手的镖,被残月湾所截,才算打过一次交道。其中一个同他们相处多年的镖师,就是残月湾的夜鸮。”
薛琂顿了顿,目光转向梁珚“当时的杀手身着黑色斗篷,虎口处同样有残月标记。”
听到这残月的标记,梁珚松了一口气。苦寻多年,终于有了一些线索。虽然还不能确认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但至少多年悬案有了突破口。
“得到了这些线索后,我去了西梁王都烟陵,本想着烟陵地处要塞,往来人杂,商客、江湖人士云集,总能打探到残月湾究竟在何处。没想到逗留月余都没有结果,我便动身返回氿歌。然而在氿歌与西梁交界处一家客栈里,竟然遇见了三个残月湾的人,他们解决掉了一个商人,应该是要回去复命。”
“我一路尾随他们,却在跟到烟陵城外时被甩掉了,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方向就是烟陵。”
谈及此,薛琂看了看梁珚,嘴唇张了张,似欲言又止。
梁珚瞧出了他有些顾虑,“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薛琂不是如此扭捏之人,能让他出现这般神态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同寻常之事。
薛琂微微蹙眉,眼眸转了转仍带犹疑之色“我在跟踪那几个残月湾之人同时,还有一个头戴斗笠之人同我一样也在跟踪。虽然他戴着斗笠,但还是能看见他左脸有一道长入鬓角的刀疤,这个人……”
薛琂又看了看梁珚,压低声音说出了一句“我曾在唐家见过,在我上次回来时,我曾见此人深夜进了唐竟忠书房,书房亮着灯,显然唐竟忠是在等他。”
“想来是唐伯父也在追查凶手?”梁珚只觉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薛琂轻轻摇头,目光却紧紧盯着梁珚:“我跟着他再次进了烟陵城,在远离闹市的一个酒馆里,他见了那几个残月湾的人。我只隐约听到他们有提到梁家就被那人发现,与他们几人都交了手,我随后便离开了烟陵。”
梁珚胸前起伏不断,她看向薛琂,“你的意思是,唐家……也与当年那事有关?”
“目前还不能确定他们在其中起着什么作用,但如果说毫无关系,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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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琂离开之后,梁珚独自坐在窗边出神。
如果唐家与凶手有关,又为何给她这许多年的庇护?梁家死了那么多人,怎么会独独留下她?又为何会牺牲灿灿?
如果无关,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又是谁?
当年梁家出事之后,她在外流落了几日,最终是被唐月川找到带回了唐家。
唐家之人也从未对她有过任何敌意,如果他们想要了她的命,她早就成了孤魂野鬼漂泊无依了,又怎么会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既有灭门之仇,又如何会有七年的养育之恩呢?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可一个个谜团却又接踵而至,她要的不过是一个真相罢了。
深夜,如今正值初秋,虫鸣吵的人心烦,却刚好掩盖了蔚雪院细细嗦嗦的脚步声。
梁珚着一身常服随着薛琂从后门悄悄出了唐府,向着梁府旧宅而去。
如果真的是唐家,或许会留下什么当年没发现的线索。
二人借着火把光亮,又将这旧宅翻找了一遍,到处都是黑漆漆的火灼痕迹,又经历这些年的雨雪侵蚀,想要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恐怕希望无几。
然而正在两人怅然之时,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举着刀直直地逼向梁珚。
薛琂来不及拔剑,执火把反手一挡,刀身映着火把晃出一道光,刚好照清了那人面相。
梁珚和薛琂两人目光齐齐地落在那人左脸上,顿时身体一僵,那人脸上一道长入鬓角的刀疤赫然在目。
就在薛琂愣神这一瞬,银亮的刀身破空一闪,那贼人提着刀反身又向梁珚砍来。
薛琂反应不及,就在刀刃即将碰到梁珚之时,忽然听到清亮的一声撞击,一把长箫飞来正中刀尖,打偏了刀刃朝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