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系着蓝围裙，一身葱花味，手里勺子还挂着油。
不要说陆应戎，远远跟着的丛玉珠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丛大哥，带了个生面孔啊，”矮墩子打眼撇过去，哟了一声，“身形真板正，不是说你家是个孙女么。”
“一个外甥，”丛卫国带人往里走，随口问，“今儿个有啥野味？”
“丛大哥，你们来的是时候，刚送来的鹿肉，
还新鲜着呢，还有你上次送的狍子，还有块肉。”
“成，你看着办吧。”
这倒腾野肉虽然算不上黑市的生意，也不是什么能摆到明面上的。
不过马无夜草不肥，陆应戎懂这个理，否则上回也不会插手狍子的事。
丛卫国带他到这里，一图清净，二也表明自己坦荡，没把他当外人。
陆应戎看屋子环境，门一关，就跟厂里小宿舍差不多，真是个谈事的好地方。
安全，隐蔽。
他隐隐猜到丛卫国要跟他说什么事。
事到如今，丛卫国也不跟他打马虎眼，端起水壶往他杯里倒水，随和道：“陆厂长，说说你跟妮子的事吧。”
陆应戎一个小辈哪敢让丛卫国给他倒水，忙抢过水壶。
到底是军人，心理素质过硬，一点异色都没有。
“丛爷爷，您是说丛同志？”
丛卫国点破，“你父亲都是我的兵，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傻，你喜欢妮子，我看的出来。”
壶嘴流出的水一停。
陆应戎没否认，坐下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喜欢玉珠。”
他一顿，眉头微微皱起，“不过她不喜欢我，您不用担心，我会保持距离。”
一束光正好从窗户打进来，落在陆应戎挺拔的鼻梁上，衬得他一张脸刀削斧刻般。
这人长的真是好，就是不合适。
丛卫国微微叹了口气，“你自己说到这儿了，就说到做到，
你跟我家妮子不合适，我已经给我家妮子看好相看的人了，
别老你总偷看她，她总偷看你的。”
丛玉珠偷看他？
那是怕他不谨慎，把那回事说出去吧。
老天爷也真是的，要是没缘分，安排两人遇见算怎么回事。
遇见就算了，还有了那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缠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没个结果。
陆应戎心情郁闷，一杯水喝出了烧刀子的架势。
丛卫国本来还准备了一大段说词，没派上用场，本来是件拆小冤家的事，处理的出奇顺利。
两人无言各自喝水，有一搭没一搭能聊上一两句。
好在墩子很快送饭来，打破了尴尬。
三人聊天，总比陆应戎和丛卫国两个聊的开多。
半道陆应戎出来的时候，丛卫国和墩子已经聊到当年丛卫国打到野猪的英雄事迹去了。
他心情不大好，其实刚才一直想问为什么丛卫国觉得他跟丛玉珠不合适。
可他算什么，丛玉珠又不喜欢他，他哪来的立场问。
越想越烦，陆应戎一拳攮到了厕所墙上。
稍微发泄出来一点，陆应戎慢慢又恢复了淡定。
他理了理领子往外走，没想到丛玉珠正站在外面等他。
“陆厂长，”丛玉珠急急走过去，直接又把人推了进去。
左右打探了一会儿，丛玉珠关上了门。
这地方聊天确实不大合适，不过站外头要是被爷爷发现更麻烦。
丛玉珠管不了那么多了。
“陆厂长，我爷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说的？”
陆应戎：“你怎么在这？”
“我不放心。”
“不放心我，怕我把那件事说出来。”
这人，怎么语气有点不对。
丛玉珠这时才注意到他脸色不大好，冷的像快冰坨子。
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这能怪她么，谁让他有过这么一回，还不是告诉了一个，
报告上去，虽然被拦下来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了。
怎么这副欠了他几百大洋的表情。
她又不欠他的。
“反正，这事你一定要烂肚子里，不能跟别人说，我还要嫁人，我爷岁数也大了，知道受……受……”
人突然抬脚往她这边走，
高大的阴影兜脑袋罩下来，隐隐带着几分杀气，
丛玉珠哪见识过这个，一下吓结巴了。
咚一声，陆应戎突然一拳砸在了丛玉珠脑袋边的墙上。
她吓一跳，喊出声，下意识抱着脑袋。
看吧，她就说，这人是有暴力倾向的。
“你不喜欢我，招惹我干吗。”
“上完人不负责，好玩吗？！”
“嫁人，既然都要嫁，怎么就不能嫁我，我哪里配不上你？”
“我都说要跟你保持距离了，你还出现在我面前，勾我干什么！”
扔枣子砸雨似的几问，把丛玉珠吓得有点傻。
陆应戎现在跟头暴虐的狮子一样，好像要吃人。
她、她干吗了？怎么就勾他了？
这会儿，丛玉珠实在没胆量反问，只能顺毛试图让他冷静点。
“你，你不要生气，我听出来了，是我错，都是我错。”
嗯？
死丫头还敢认？
这是拱火是吧。
就是打定他不能拿她怎么样是吗！
陆应戎气的胸口起伏。
丛玉珠赶紧拉开门跑了出去。
空间不那么小了，她一口气才顺些。
吓……吓死她了。
陆应戎抑制住火气走了出来。
看丛玉珠那一眼，眼神有点可怕。
丛玉珠一抖，“那，那什么，我都知道了，保持距离。”
早知道人是那么想的，她就不来找吓了。
陆应戎没吭声。
大步走了。
这天过后，丛玉珠好长一段时间没去镇上，乔小双的事都是听孔荷花说的。
罗华那会儿说的也没错，犯罪未遂，乔小双年龄又不大，也就能批评教育关些日子。
乔小双一家抹黑搬走的，户籍都是大半夜敲丛红兵家的门办的。
至于刀疤强，身上问题多的现在都没查清，估计放不出来了。
孔荷花啧啧，“你是不知道，警察说糟蹋了不老少姑娘呢，
又拐又卖的，这种人渣，老天怎么不降个雷劈死他。”
“没降雷，这下不也进去了吗。”丛玉珠收拾着小菜园道。
孔荷花抱着胳膊走过去，“这次你可立功了，救出来不少女人呢。”
丛玉珠心里一咯噔，看她，“我立什么功，
人是乔小双爹娘发现的，村里人绑起来的，大队长报的警，我顶多算个轻微受害者。”
孔荷花懒得计较这个，摆手道：“行行，哎，看你家菜长的不错，卖我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