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新月长了张瓜子脸,一双眼睛水杏似的,很有亲和力。
一开口就股活泼气息。
意识到什么,她一边将饼干掰到泡好的麦乳精里,一边压声道:“陆厂长吓人吧,他刚才都骂走两拨人了。”
办公室不大,加上一个个挨训屏息静气的,这话自然一个音不落的落进了陆应戎耳朵里。
他面色微变,转头看去。
煞神模样还没来得及全收起,带着强大的威压撒过来,
丛玉珠和薛新月肩膀齐齐一抖,低下了脑袋。
“那什么,你是低血糖,吃点东西就好了。”
薛新月胡乱找话,把手里的搪瓷缸塞了过去。
掌心宽的圆形钙奶饼干,掰成块泡在麦乳精里,钻进鼻子一股甜甜的牛奶味。
丛玉珠大气不敢出,勺子也使得小心翼翼,都不敢碰到搪瓷缸发出声音。
意识到自己吓到小丫头,陆应戎收敛了火气。
“没有下一次,都出去。”
感恩戴德逃出去一拨人。
薛新月慌慌乱乱站起身,“厂长,现在搜身吗?”
搜身?
丛玉珠这才知道,今天来的女职工还有孔荷花、胡静静她们都被带去搜身了。
估计是怕趁着混乱偷拿厂里零件。
丛玉珠倒是理解,抱着搪瓷缸赶紧站起身,却听陆应戎让薛新月先出去。
薛新月愣了一会儿,跑得比兔子还快。
连陆应戎说不用关门都没听见。
估计怕影响不好,陆应戎还是自己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他相信自己的五感,有人来他能察觉的到。
所以也不担心跟丛玉珠说的话被人听见。
丛玉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内心慌的一批。
见陆应戎开好门转身看来,她一慌,差点没把手里的麦乳精洒衣服上。
陆应戎眉头一皱,就要提步过来,这次直接把丛玉珠吓得后退坐倒在了沙发上。
他看出来丛玉珠的恐惧,眼神复杂,到底没再上前。
只是不懂,她怕他什么?
这多要归功于上辈子孔荷花的描述。
那个除了女主没有把任何女人当母生物的男主,
他冰冷、无情、对待蜂蜂蝶蝶、花花草草,那叫一个绝情。
只要想破坏他跟女主感情,只要想害女主,只要让女主不开心了,就是收拾。
像什么搞疯的啊、关去农场劳改一辈子啊、被打成反动分子、失去清白不得已嫁给个家暴男……
缺胳膊断腿都是小巫见大巫,较为柔和的手段了。
总之,一个狠,一个绝。
丛玉珠能不害怕吗?
她强做镇定,咚一下放下搪瓷缸,“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头发会绞进机子,好在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她说着,却没敢动脚。
陆应戎就在离门不远处站着,浓黑的两道剑眉堆着山丘。
他当然明白丛玉珠眼神的意思,却没让开路,他想跟丛玉珠说清楚。
看了一眼桌上的搪瓷缸,“里面的麦乳精……”
他还没说完,丛玉珠就开始掏口袋。
倒霉,真是倒霉。
差点没了命,半条辫子还在机床上搭着呢,喝他点麦乳精还抠门。
丛玉珠自认晦气掏出钱,就听见了陆应戎后半句,“你先喝完。”
四目相对,空气有点凝固。
他在她心里到底什么形象?
陆应戎无语的叹口气,眼神从那几张票子上移开。
他郑重其事盯着丛玉珠。
她脑袋一侧半条辫子刚到下巴,编的麻花有点散乱开,另一边还是及腰的长辫,
阳光打进来,这份狼狈不和谐竟然有几分慵懒美。
陆应戎认真道:“丛玉珠同志,我想跟你谈谈。”
对上丛玉珠好看的有点像话梅糖一样的眼睛,他补充,“结婚的事。”
一瞬间,丛玉珠感觉自己都察觉不到心跳了。
他果然还记着。
怎么办?
怎么办?
上辈子他说负责,明明只是说说而已,怎么……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丛玉珠强做镇定,装傻。
陆应戎眼睛一眯,沉下一口气。
正要说什么,樊骏听说出事的是丛玉珠,马不停蹄的跑来了。
他倒是也听说厂房出了大事,不过大伙都说是胶印厂的女职工,他就没多想。
直到看见车子,这才想起那通电话,问了保卫科同志,才搞明白事,连滚带爬就赶来了。
远远的,他看见厂长办公室门没关。
几乎是人还未到声先到。
“报告!”
熟悉的声。
樊骏顶着一脑门汗站到了门口,绿色布军鞋一踩,行了个军礼。
“毛蛋。”丛玉珠看到了救星。
陆应戎脸都沉了几分。
来的真是时候。
“什么事?”
“报告,厂长,我是来给姑奶奶作证的。”樊骏道。
姑奶奶……
甜水村……
陆应戎马上反应过来。
“厂长,”樊骏走了进去,眼角快速扫了丛玉珠一眼,看见那半条辫子心有余悸的出了一背凉汗。
人要是在他这儿出了事,他以后可没脸进村了。
暗松一口气,他朝陆应戎解释,“厂长,姑奶奶,不,丛同志,
她绝对是没问题的,她爷爷是退役军人,奶奶是烈士,祖上是打小鬼子的,根正苗红。”
樊骏很明白厂里规矩,让丛玉珠过来自己解释。
“姑奶奶,你快说说,今天这怎么回事,怎么进厂里来了。”
有樊骏在,丛玉珠老老实实过去,把今天的事解释了一遍。
确实,只是一场晦气的意外。
丛玉珠比窦娥还冤。
人是被孔荷花拉进来的,头发是被他们机械厂的机子绞的,
小命都差点交代在他们机械厂,现在还一身嫌疑。
陆应戎其实没怀疑她其他。
他只是单纯想谈谈。
可是有樊骏这个1万瓦的大灯泡在,到底不好再开口。
陆应戎只能放走了人。
他心底划算着怎样创造一个合适的机会时。
这机会主动送上了门。
丛玉珠被不知情的丛卫国领着来道谢。
到镇上第一站先去供销社买了几瓶水果罐头,又跑去屠宰场取了昨天让老刘头打招呼留的两斤五花肉。
两人大包小包提着到了机械厂前。
“爷,他们机械厂是什么军事化管理,可严了,不让人随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