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陆应戎的眉峰皱了下。
魏杰……
他看过去。
台上哭出大鼻涕泡的乔小双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对啊，她本来就是要弄坏拖拉机嫁祸丛玉珠的。
乔花花说了，拖拉机只有丛玉珠一个人能碰，打不着火就是丛玉珠的责任。
本来她按乔花花的安排把沙子倒进油箱去了，
如果没有魏杰几个臭知青，应该是丛玉珠去红旗村还拖拉机才发现问题的。
到时候就说是丛玉珠把拖拉机用坏了。
村里又没人懂这玩意。
丛玉珠是姑奶奶又怎么样，村里人不想用血汗公分赔给红旗村，肯定一口咬死让丛玉珠自己擦屁股。
丛玉珠破财又丢人，面子里子都会被踩烂。
多好的计划，都因为魏杰毁了。
可她不怪魏杰，魏杰是路见不平，那么帅，那么高，有什么错呢，错的是丛玉珠。
对，都怪丛玉珠。
要不是想陷害她，自己会这么惨，会这么丢脸吗。
眼泪后射出憎恶的光芒。
乔小双捏紧了拳头。
“我没做，”她鼓足力大吼道，“是丛玉珠，丛玉珠弄坏了拖拉机，我都不知道拖拉机油箱在哪，也不知道扔沙子会弄坏拖拉机，村里懂拖拉机的只有丛玉珠。”
见乔小双总算上道，乔花花勾起了嘴角。
而人群里，竟然有村民觉得乔小双说的有道理。
为首的就是乔小双爹娘。
乔屯眼睛转的提溜提溜的，挨批斗，这可是黑点啊，多丢人。
看小双这情况，弄坏拖拉机的事要真落在她家小双身上，得赔老鼻子钱，他们家哪有钱。
于是底下又哄哄闹闹吵起。
台上丛红兵和李旺材大喊着维持秩序，无济于事。
何秀英十分英勇，舌战群儒，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咋就是姑奶奶了！”
“人家知青都说短辫子，姑奶奶两条麻花辫都垂腰上了，你们瞎啊。”
“乔屯，你家属狗的，逮着个人就一顿疯咬啊。”
“你瞅见姑奶奶弄坏拖拉机了！有本事过来，过来老娘看你眼睛什么时候时候瞎的。”
……
“哎呀！何秀英打人了。”
“她爹，护裆啊，别管眼睛了！”
“何秀英发疯了！”
狗屁倒灶的事！
村里都是狗屁倒灶的事！
没个消停的时候！
丛红兵在上面喊得嗓子都岔劈了，气喘吁吁两拨人才被拉开。
“干啥！有劲儿是吧，打小鬼子那会儿咋没你们呢，准能成抗日英雄。”丛红兵气的心口直抽抽。
刚才打起来，乔花花把乔朵朵拉一边屈了，姐两看了会儿热闹，可没消停的心思。
乔花花轻轻碰了碰呲着大牙乐的乔朵朵。
乔朵朵会意，继续发功：“大队长，这事你不该掺和了，这叫那啥，避嫌，
对，丛玉珠现在有那个……”
她想了半天没想起嫌疑两个字，她姐说的那老些她能记住这么多不错了。
不过也不用说下去了，大伙儿都知道乔朵朵啥意思。
重要的是，不少人认为说的有道理。
丛红兵不主事，那就只有李旺材了。
要知道李旺材跟丛家……
干不干的出颠倒黑白、落井下石的事真不一定。
这年头最重要的是粮食，最最重要的是名声。
丛玉珠上辈子因此而死，这辈子绝对不容许有人把屎盆子扣到自己身上。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乔小双，”她看向台上，“你是不承认是你干的？”
乔小双眼泪鼻子糊了一脸，抽巴着，“不是我，本来就不是我。”
“那你手上身上的柴油怎么来的？”
这……
乔小双编不出来，下意识看向乔花花。
没用的东西，猪脑子！
乔花花抬手假装帮乔朵朵整理头发，快速说了一句话。
乔朵朵立刻喊道：“我刚才不说了，没准是乔小双看见拖拉机好奇，过去摸了一两把呢。”
“指甲缝里的沙土呢？”
“干农活的土地里刨食，谁指甲缝没点沙子土。”乔屯好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激动道。
乔小双继续装可怜，假惺惺哭起来：“玉珠，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害我，
是因为魏知青吗，我跟你解释过了，你给的情书是魏知青不收，跟我没关系，
魏知青，你帮我解释解释，我没在你面前说过玉珠坏话的，
你不要让她害我，我们家不比丛家的，这脏水泼我身上，是要我们家人的命啊。”
好个颠倒黑白、扔狗屎的手段！
丛卫国气的直哆嗦。
丛玉珠却牵起了他胳膊，面色平平静静。
“既然如此，我没什么问的了。”
“你承认了！”乔小双激动了。
丛玉珠温温柔柔的大眼扫过去，“大队长，上报公社，让公社和警察同志来查吧。”
现在只有村里人知道，还是村子里的纠纷。
上报公社，那就成大事了，红旗村肯定不罢休。
闹到警察那儿，以后村子都别想拿先进了。
周遭哗一下全冷静了。
丛玉珠继续说：“爷，我记得罗叔说，每个人的指头不一样是不是？”
指纹。
村里人没听过，不过魏杰他们读过书，在书中看过的。
乔花花自然也听过，想到后果，当下也顾不得躲着了。
出声：“玉珠，你在开玩笑吧，那东西咱们这小地方怎么会有，得是京都那边才能做吧？”
乔花花果然聪明。
不过丛玉珠也不是单纯说出来吓唬乔小双的。
“那就让警察同志取了拖拉机油口的指头印，再取我跟乔小双的，打电报跟京都那边联系好，选人送过去比对就是了。”
乔小双：听不懂，高大上，好像很厉害，有点慌怎么办。
乔花花也慌，不过还稳得住。
瞥见周围这么多吃瓜大众，立刻来了话。
“玉珠，这么麻烦，肯定要花不少钱吧？警察局会出这个钱吗？不会要咱们村掏吧？”
这叫借力打力。
损害到自己利益，村里谁都不乐意。
可没等乔花花煽动起人，丛卫国吼出声：“要多少，我老头子砸锅卖铁出了，不过丑化撂这儿，这事要跟我家玉珠没关系，这钱该是哪个口袋里出，哪个也别想跑。”
这话说是说给大家听的，实际却是看着乔小双。
哼，想害她孙女，没门。
乔小双被丛卫国凌厉的眼神看的心直跳。
两股战战。
不知不觉，一股焦黄顺着裤腿滴滴答答。
事已如此，大伙儿还说什么呢。
丛卫国说了，不损害他们利益。
这乔小双也是，惹谁不好，甜水村，加上周边几个村，随便拎一个问问，谁不知道丛卫国疼他哪个孙女。
这下丛卫国要硬碰下去，得，丢人还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