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兵到了跟前一天，才将钱送来。
用发黄的报纸包的半块砖厚的一摞皱巴巴毛票，从红兵手指沾着唾沫当着两人面数了一遍，又递给了从卫国。
一把毛票三人手中都过了一遍，确定没了问题，丛玉珠在一张纸上按了手印。
“姑奶奶，可留神着些，最好弄个布兜兜缝衣服上，丢了偷了都是麻烦。”
从红兵叮嘱了好几遍才离开。
丛卫国跟丛玉珠商量，天亮些再动身，这买化肥的事村里都知道，万一有坏心肝的知道就她一个人在路上使坏就不得了了。
“爷，我知道了。”
丛红兵和丛卫国倒没瞎担心，天擦了透黑，村里狗都歇下不叫了，几个身影鬼鬼祟祟摸到了丛玉珠家墙角。
“上啊，愣着干啥？”
“我，我拉肚子，要不你去吧。”
到跟前了犯怂，废物，胖子一脚踹了过去。
“要不是老子这身肉，老子就自己上了，没准还能摸两把黄花大闺女占点便宜，轮的到你。”
“说的这么好听，咋不说万一被她爷发现呢，那可是老当兵的，逮住直接突突了咋办。”瘦子畏首畏尾，心里没底。
“又不睡一块，你手脚轻点就听不见，那一把子钱了，够赌多少回了，你到底去不去？”
到底被说的心痒痒，瘦子哈tui直接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一个十厘米冲刺就冲上了墙头，接着就听见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乡下安静的没有人声的夜里，猛地来这一声还是十分吓人的。
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不少人家都被吵醒了，提着铁锹出来看情况。
丛玉珠自然也被吵醒了，刚坐起身就听门外丛卫国道：“妮子，吵醒了吧？”
“爷，这什么动静，好像离咱家挺近。”丛玉珠喊道。
正准备下床趿鞋，被丛卫国堵了回去，“妮子，不用出来了，没啥事。”
就是抓到个蠢贼。
丛卫国披着件外套冷着脸走到了墙角。
外头闹哄哄的许多人正围着趴在墙头的蠢贼。
“这是哪个啊？咋趴墙上不动呢？”
“想偷东西是吧？”
“哎我刚才出来好像还瞅见有一个，溜溜的跑的贼快。”
“还有一，不能看错了吧，是不野猫啊。”
“放屁，哪的野猫站的那直溜，还胖的跟熊似的。”
墙外讨论的热闹，有人见里头半天没动静，喊着丛卫国。
丛卫国才不紧不慢打开门出来。
“高祖父，这贼……”
“瞅了，生面孔，是外村的。”丛卫国背着手，让人去拿梯子。
两个小伙子咬着手电筒踩上梯子一瞅，才看见泥砖墙上扎着一排抓野物用的铁签子。
这家伙比箭还厉害，直接将手心穿透了，流了一墙血，难怪在上头吊着呢。
“高祖父，这咋弄下来啊？”
铁签子插在墙里都凝死了，只能把人的手从签子上拽出去。
留在外头的半爪长呢，两个小伙子光是看着都觉得疼，更别说瘦子，鬼哭狼嚎的，生疼晕过去又醒了。
丛玉珠趴在窗户口，听外头嚎了有半个小时，好容易人下去，差点没被来的村民举起铁锹又招呼一顿。
村里的人都团结，虽然猜到可能是冲丛家刚拿到手的买化肥钱来的，但今天偷这家，明天说不准就偷到自己家里呢。
狠狠打掉半条命，让晓得了这个村厉害，这些贼就不敢惦记了。
这是村里一贯做法，要不是丛卫国拦着，估计瘦子今晚就得去地府远航。
“成了，赶紧抬卫生所，别闹出人命了。”
丛卫国到底当过兵，看这个出血量就晓得受伤不轻，也算吃教训了，招呼人抬去了卫生所。
动静小下来，丛卫国跟丛玉珠说了一声，也跟去了卫生所。
这倒霉贼，偷的这么多人大晚上给忙前忙后，被偷的还得陪着。
丛卫国没回来，丛玉珠不安心，靠在床头等着，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院里突然传来一阵砸门声。
“开门！你娘个腚，害了人倒是睡的安，再不开门踹了。”
“干什，你们干什，刚才没说清楚，你家拴柱想偷人家，自个儿伤了。”
“滚犊子，小娘们，赶紧麻溜滚出来，别逼老娘动手。”
“做甚呢！”
听到从红兵中气十足一声吼，丛玉珠安了心。
“大队长是不，赶紧叫小娘们出来带俺们上医院。”
粗啦啦的公鸭嗓嘎嘎说个不停，眼下人命关天，从红兵也不跟他们计较，上前拍响了门。
“姑奶奶，是我。”
“大队长，”丛玉珠打开门，“怎么了？”
“臭娘们！”
一看门打开，瘦子他老婆，一个黑粗壮的女人举着蒲扇似的巴掌就冲了上来。
丛玉珠身子一躲，女人扑了个空，直接跌进了门板里。
咚的一声，飞起一层土。
丛红兵看的心惊肉跳，姑奶奶这林黛玉似的身子，真受一巴掌，不得飞喽啊。
眼看人爬起还要作妖，丛红兵吼了一声赶紧制止。
“你男人的手还要不要！”
说到瘦子的手，女人一拍大腿，嗷嗷哭了出来。
丛红兵解释了一通丛玉珠才明白，原来那几根铁签子不单单插偷手心，还有两根直接穿手筋上了。
“张大夫说了，保不齐右掌就废了，让赶紧上医院。”
“对，赶紧的，把拖拉机驾出来，我男人手要是废了，我赖也能赖死你信不。”女人恶狠狠咬着牙。
丛玉珠眼里闪过无语，“不是我不开，是这天太黑了，前几天又才下了雨，本来就不好开，要是连人带车翻进沟里，都得去阎王殿。”
“放屁，老娘是吓大的！”
女人喷着一嘴唾沫星子，看丛玉珠这没尿性的样就老火，大手一挥，“不就是个拖拉机吗，大虎二虎三虎，跟娘一起去，老娘猪都架的了，架不了个拖拉机。”
说着率先一溜烟冲进了院子里。
丛玉珠这时候才看见后头几个小尾巴，还真是娘虎虎一窝，会出人命的。
丛玉珠和从红兵赶紧进去。
女人虎虎生风坐在上头正骂拖拉机呢，“坐好了，你倒是动啊，赶紧去卫生所接俺男人听到不。”
“再不动拆了你信不，赶紧的，麻溜滴，去卫生所接俺男人。”
“再不动抽你！”
丛玉珠：“……”
丛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