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寡妇，说啥呢你！”
李旺财板着脸。
“大喇叭天天放着呢，你听到狗肚子里了，啥资本家，啥大小姐，再搞那些牛鬼蛇神的我就上报公社让你住牛棚。”
假模假样骂了几句，李旺财赶紧溜了。
再闹下去，万一丛红兵抓着不放，搞不好他这队长也不用干了。
这下没人撑腰，何寡妇彻底傻眼。
看着这群威胁要告公社拉她去批斗的人，吓得一张脸都成了土色。
丛玉珠吸了两下鼻子。
“大队长，咱们走，该咋办就咋办吧。”
“哎，别别别——”
屋子里三癞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来，直奔鸡圈。
一阵鸡飞狗跳后，三癞子一手抓着一只母鸡冲了过来，头顶几根鸡毛。
“姑奶奶，拿走，快拿走，给您老人家补补身子，我娘刚才瞎咧咧呢。”
他在屋里都听着了，一听要告公社吓得腿都软了。
还什么鸡啊，要他都行。
丛玉珠虚弱的搀着丛红兵摇了摇头，“不合适，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合适，是吧婶子？”
何寡妇哪还敢再端架子，一下变成了见猫的老鼠。
“不不不，拿走，你要就拿走，就拿——”
何寡妇暗戳戳耍心眼，一把夺过一只瘦的往丛玉珠怀里塞。
“这鸡下蛋贼厉害，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丛玉珠不接。
“鸡要下蛋呢，不合适，咳咳。”
何寡妇都要哭了，“合适，忒合适，赶紧拿了走吧。”
“真的？”
“真的。”
何寡妇哪知道丛玉珠是这么个厉害的啊，早知道一开始给了她不就得了吗，现在还得求人家收。
丛玉珠咳了两声直起身子，顺手就拿了三癞子手里那只。
“婶子，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你手里那下蛋厉害，你留着吧，我吃点亏要这就行。”
何寡妇看着丛玉珠手里的红毛大肥鸡，这叫一个肉疼啊，憋着张扭曲的脸不说话。
丛红兵看破不说破。
“行了，还有好几家呢，天不早了，天黑前算完账，姑奶奶，咱走吧。”
丛玉珠细细喘了好几口气，“还有一件事，
三癞子，今儿那几个人，除了二大队和三大队，还有其他村和镇上的吧，你报个信
三天内来认错，我就不计较了，否则——”
丛玉珠意味深长的看了三癞子一眼。
“我没本事好欺负，不敢咋的，我爷脾气可不好。”
这还叫好欺负？
三癞子心口哇凉哇凉的，鸡叨米似的直点头。
一波人趾高气昂离开了。
出门还听见何寡妇哭天抹泪，“天杀的，你招惹她干啥呀。”
万事开头难，第一关节打通，后头那叫一个顺利。
没有鸡的给蛋，没有蛋的给票，没有票的给豆子，没有豆子野菜、旧棉花、柴也行。
就贯彻一条，不能空着手走。
丛玉珠觉得这还是他们占便宜了呢。
有一大波人撑腰，这些人也不敢闹，只能等人走后关起门一边拿扫帚行家法一边骂鬼子扫荡。
满载而归的丛玉珠也不抠。
“大队长，让大家把这几颗鸡蛋、豆子、野菜什么的都分了吧。”
丛红兵瞅着拿回来的战利品，这年头吃不饱，吃的就是顶金贵的东西，前两年遇涝遇旱那会儿，树皮都抢的吃，这会儿好点了，也没拿粮食送人的啊，还有鸡蛋呢。
“姑奶奶，这咋行，赔给你补身子的。”
院子里的人也摇头，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抢弱女子的口粮，哪咽的下去。
丛玉珠坚持，“大伙分了吧，吃着饭呢，让我喊出来跑这一趟，这么些，我跟爷爷两个人也吃不了，大伙家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些也不够一顿。”
“对对对，姑奶奶家人少，也不用干活挣公分，不费力气，少吃点没啥。”
看了一路热闹的吴大嗓门笑眯眯上前就拿了两鸡蛋。
“娘，不大好吧。”
铁牛有点尴尬，大队长瞪着呢。
“铁牛家的，放下。”丛红兵沉着声。
“别别，”丛玉珠咳嗽好几声，“这个铁牛娘说的话糙理不糙，大伙分了吧，分吧，再说那二大队三大队的要是知道我一个人吞了这么些东西，以为我是碰瓷讹人呢。”
好说歹说，一人分了点走了，东西本来就不多，各样留了点，院子里只剩一只个头差不多的母鸡。
吴大嗓门躲开母鸡拉的一泡新鲜的鸡屎，搓着手干笑。
“老姑奶，那你好好休息，娘，回家啊，肉都凉了。”
吴大嗓门拍了拍二牛，磨磨蹭蹭的。
丛玉珠眯了眯眼，“铁牛娘，还有事？”
“那个、那个”，吴大嗓门不自在的转了转眼，憋了一句，“我高祖父不在啊？”
高祖父，就是丛玉珠她爷爷，按辈分，吴大嗓门确实喊一句高祖父。
丛玉珠点点头，“我爷去隔壁村看老战友了，今天不回来。”
吴大嗓门舔了舔嘴唇，“那啥、那个啥……”
二牛都听不下去了，“娘，你要说啥？”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吴大嗓门带点恼羞成怒的意味推开二牛，磨磨蹭蹭动着步子。
这扭捏的姿态丛玉珠还真有点看不习惯。
“铁牛娘，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吧？”
“对对，直接说，”吴大嗓门摸了一把头发，“那个，刚才狗子报信姑奶奶你不是给他一勺绵白糖，我和二牛这帮姑奶奶喊人，姑奶奶……”
还以为什么事呢？
“等会儿。”
吴大嗓门除了贪嘴，倒没其他毛病，丛玉珠也没吝啬。
倒是二牛觉得不好意思，扯着她娘说丢脸。
凭本事吃到的糖有啥丢脸的，吴大嗓门直接捏了二牛鼻子倒进了二牛嘴里，将勺子来回添了七八遍才还给丛玉珠。
“那姑奶奶，你好好休息，有这事还招呼我啊。”
丛玉珠拿着勺子呆了一会儿，心里有点膈应，扔了又不舍得。
算了，拌鸡食吧。
丛玉珠去关了门。
以前身子不好装弱，现在这健康的身子还装弱，谁让这招好使呢。
丛玉珠用力攥了攥手，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十分充盈，高兴的又蹦又跳。
额头上的汗珠被晃下来，丛玉珠摸了一把，赶紧跑到水缸前看自个儿的倒影。
夏日天黑的晚，还能看清楚自己红扑扑的脸印在水里头，像红果子似的。
丛玉珠笑的停不下来，系统，系统真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