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抱着胳膊看向蒋爱国身旁目瞪口呆一脸傻样的叶军,“年纪小是多小?”
叶军被蒋爱国给了一肘子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张嘴:“十……十七。”
“哦,还以为七岁呢。”顾远不客气。
蒋爱国臊的满面通红,想都没想就一巴掌朝叶军后脑勺抄去。
“还不赶紧给陆厂长道歉。”
“不用了。”
陆应戎看都没看两人一眼,弯身捡起了地上巴掌大小的绿皮本子,本子上印着一个红五角星,写着先进二字,陆应戎一面漫不经心翻着,一面凉凉说:“蒋部长,我把屋子借给你办喜事,不是让你打砸的。”
蒋爱国擦着额头上的汗。
“是是是,这都我让人收拾,该修的修,该赔的赔。”
他摊上的这叫什么事啊,本来厂长借屋子让他招待客人吃喜糖喝茶唠嗑是件挺有面子的事,怎么横出这么件事,都怪这不省心的小舅子。
蒋爱国想着,咬牙狠狠瞪了叶军一眼,要不是看在他姐姐叶丽的面子上,他要叶军这混小子好看,还小学老师呢,呸,误人子弟。
顾远暗暗发笑,这老牛吃嫩草的后劲儿就是大,这小舅子就够喝一壶,光看地上那被踩了几个脚印的藏青色毛哔叽中山装,少说得40多,顶蒋爱国大个月工资了。
他看向倒霉蛋二号陆应戎,怎么就那么寸呢,分到手的房子还没怎么住呢修补一通成二手货了。
顾远还以为能在陆应戎脸上看到些吃瘪的表情,却不想陆应戎的表情比他想的凝重,是那种大事当头的凝重,顾远心口咯噔一声。
“行了,既然这样,陆厂长也不会放心上,蒋部长,不是还有最后一排酒席吗,你去吧,不用守在这儿,还有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顾远开始赶人,想等人走了问问出什么事了。
叶军带来的那伙人看事情大条了,屁都没敢放一个,这会儿听顾远这么说,兔子似的跑的一个比一个快,生怕让自己掏钱赔东西。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钱得均摊,叶军不担心这个,看着胡静静还在一步三回头,有些不甘心嘀咕:“姐夫,那乱搞男女关系的……”
蒋爱国见好不容易揭过去这篇他还敢提,卯足劲儿一脚就踩了上去。
顾远耳朵尖着呢,“屁大点的地方,都翻成这样了,人呢?跳窗户跑了不成?”
话才说完,顾远眼角就瞥到了窗台半个鞋印。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啪一声,陆应戎将手中的绿色硬皮本盖了上去,显然也看到了。
我去,有情况。
“对对,顾科长说的对,”蒋爱国笑眯眯点着头,看向叶军咬牙变脸:“还不滚 。”
叶军不敢再说什么,一溜烟跑了。
蒋爱国生怕把陆应戎得罪了,咧着笑讨好:“那个陆厂长,顾科长,还有酒席,要不要下去再喝点酒?”
顾远正要张嘴回绝,陆应戎已经嘴快应了。
“好。”
小丫头没留名字就走了,是不会写字?
看样子还是跳窗走的,这可是三层,陆应戎觉得小丫头一定受伤了,要不就是还没离开机械厂要不就是已经从门房那里签了字走了,总之要去找找。
顾远不知道陆应戎搞什么,心底纳闷,他不是喝多上来休息的吗。
机械厂的家属楼下摆了二十来桌,这是最后一排了,还是坐的满满当当的,有孩子在疯跑,还有菜滋啦入锅的声音,十分热闹。
蒋爱国刚点头哈腰和陆应戎、顾远从家属楼下来,迎面就跑来了一个保卫科的科员。
“陆哥,顾哥,出事了。”
保卫科有些是军人退役转员,都当过兵,也不喊什么厂长科长的。
顾远看手底下人毛毛躁躁的模样皱起了眉。
“干什么你,狗撵着了。”
杨立摇了摇头。
还不如狗撵着呢。
陆应戎:“出什么事了?”
杨立:“对,公安来人了。”
怎么捅到公安那里去了。
蒋爱国脸一下就白了,急吼吼哈着腰:“误会,都是误会,陆厂长,该怎么赔就怎么赔,不必惊动公安同志了吧。”
说着看向了陆应戎和顾远,看样子以为是两人干的。
杨立没听出蒋爱国的意思,还是纠正:“人家是来捉乱搞男女关系。”
又是这个。
陆应戎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顾远抬眼看了一圈,没看到叶军,还以为他又折腾去了,摆手说:“公安同志要查就让人查呗,八成也是误会。”
谁知杨立抹了一把寸头,“不是误会,已经捉到了,就在小吉普里,正往出抬呢,陆哥,顾哥,你们快去看看吧。”
话还没说完,陆应戎已经阔步走了。
顾远呆愣愣的,真有这种勇士啊,还小吉普,妈的,玩的够野的,用厂里的车。
顾远骂骂咧咧走了。
杨立拦住准备去敬酒招待最后一排的蒋爱国,“蒋部长,你也过去看看吧。”
蒋爱国‘啊’了一声,“还要敬酒呢。”
杨立目光略有同情,“去看看吧。”估计看完就没心思敬酒了。
蒋爱国稀里糊涂被杨立请走了。
这时,丛玉珠端了一碗烧肉片回来了,正好听到周围嘀嘀咕咕的声音:
“听到没,好像有人耍流氓。”
“还在车里,大厂还出这种事。”
“这结婚的也是够晦气的,和这种事碰上了。”
这时候粮食紧缺金贵,大部分人都顾着吃没去看热闹,不过也有些塞了两筷子肉见肉碗干净了,跑去看热闹。
丛玉珠这桌就跑了几个。
“老刘头,出什么事了?”
她走过去问一个正抽着水烟的老大爷,她们甜水村除了丛玉珠和胡静静,来了的就赶牛车的老刘头和被借来滚喜床的两个瓜娃子。
两个瓜娃子一个被丛玉珠使唤去叫保卫科说闹贼了,一个去街外的公安局报案说机械厂有人乱搞男女关系,都是刚回来,肉片已经吃干净了,丛玉珠跑去灶上又要了一碗,说是新娘子要吃。
丛玉珠麻利搁下碗,将烫到的几根手指捏上了耳朵。
老刘头是负责占座的,看丛玉珠回来立刻将腿从凳子上拿了下来。
“姑奶奶,你换衣服忒久了,都快吃完了。”
老刘头佝着身子站起身,看清丛玉珠吸的一口烟就都呛进了肺里。
“老刘头,你没事吧?”
“你你你……姑奶奶,你的脸这是,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