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电梯门彻底合上的前一秒，宋春忽然小跑着来到电梯门口。
她笑着打招呼，“您刚才不在。我还以为您走了呢，我朋友是这次试戏的化妆师，他是您的粉丝，想找你要签名……”
盛瞳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浑身都开发烧。
那个人一定听见了宋春的呼喊。因为，他遥遥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很模糊的一眼，隔着电梯门、宋春和二十米的距离。
盛瞳根本读不出他眼里的情绪，却感觉身上那层岩石瞬间化为了冰雪，冻得他浑身战栗。
口罩给了盛瞳仅剩的安全感，他对上宋春期盼的目光，到底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好。”
而同时，他看见那男人转身继续走，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盛瞳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宋春身上，跟着她走出电梯，脑子里一片混乱，发涨。
和他想的一样。
路知遥根本不认识他。
“你的朋友，在哪儿？”盛瞳数着心跳说话，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一瞬间他耻于承认却切切实实存在的期待感此刻真的要把他压垮了。
“在这边，老师。”
万幸宋春挑了和路知遥不同方向的路走。
“老师，您刚才看见路知遥了没？”
一路上，宋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盛瞳聊天。
“看见了，和照片没什么区别。”
盛瞳不想聊这个人，但更不敢表现出对他的不同。
宋春把他领到了一间临时充作化妆间的酒店客房里，一进门，盛瞳的手就被大力握了握。
“老师，我是你的书粉，我特别喜欢男主角。”
盛瞳愣了一下，难得因为对方的自来熟从情绪中抽离。
握他手的竟然……是个扎着马尾的男人。
他下意识就把宋春口中的“化妆师朋友”当成了一个女孩子。不过比起这个，更让他在意的是对方那只握紧他的手。
手掌宽，力气也大。
打懂事起，盛瞳就没怎么和人握过手。
“谢谢你喜欢。”
他说完就把手抽回去，有些刻意，还好马尾辫只是笑了笑。
“老师，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说着，马尾辫从桌上拿起了一张白纸，递给盛瞳一杆油性笔，还真是有备而来。
盛瞳默默接过笔，伏案签名。他觉得有点古怪，没想到自己的粉丝群体竟然还能遍布娱乐圈相关的从业者，该说不说，他一直以为只有初中生才会喜欢他那本中二病漫画……
还好他在签售会时练过签名，刷刷几笔，倒也像模像样签下了花体笔名，鹿小年。
“谢谢你，瞳老师。”马尾辫接过签名的纸看了看，笑得很真诚，“瞳老师，要是不忙的话，我能不能请你喝杯咖啡？”
“那你们聊，我走了啊。”一边一直没出声的宋春忽然促狭地对着马尾辫笑了笑，挤了挤眼，关门离开。
化妆间里不是没有其他人，但盛瞳顿时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不用了，我不喜欢喝咖啡。”不想去是真的，不喝咖啡也是真的。
“唔，瞳老师，可是我真的很想谢谢你，要不，我帮你设计一下造型吧？”马尾辫说着，忽然把妆台前的转椅拉过来。
盛瞳仍然想拒绝，他不喜欢和任何人产生交集，但拒绝的话还没出口，一旁正在给人化妆的粉发女人笑着帮腔：“小严，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样弄刘海行不行？我总觉得她更适合斜分。”
马尾辫立刻笑着走过去看了看，点点头：“没问题的姐，先这样试试。”
“那谢谢你了，小严。”粉发女人抿嘴笑得更灿烂了，若无其事地抬手搭了一下马尾辫的肩膀。
盛瞳站在一边想走却没敢走。他看着这一幕才恍然意识到这个马尾辫也是颇受异性欢迎的那一类人，仔细看看，马尾辫那双桃花眼妖而不艳，也是极上镜的模样。
只是他却对此却不太敏感……或者说，他似乎只对路知遥敏感。
盛瞳越想越觉得懊恼。
“瞳老师，你坐，我的手艺保管你满意，我看你的刘海有点长了，可以修一下。”
马尾辫很自然地把盛瞳按在了转椅上坐下。盛瞳感觉到马尾辫修长的手指擦过自己的脸庞，浑身僵硬了一下。
“对了老师，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严子期。”
盛瞳根本没在听他说话，不停地在心中鼓起勇气想拒绝继续被摆弄，可是想说的话在嘴里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师，你的皮肤真好。”
严子期忽然凑到他面前来，像是在仔细地观察他的额发。盛瞳呆住了，二人相隔不过半掌的距离，他好久没有和人离得这么近，这么近了。
恍惚间，他忽然一愣。
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路知遥在吻他……他甚至能清楚地观察到路知遥那眼底隐约的粉色眼睑。
闭上眼，潮湿的吻，然后，整个寂静的宇宙被他摧毁。
盛瞳瑟缩了一下，猛地起身。
严子期一愣，手按在了盛瞳的耳侧。
“瞳老师，抱歉，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很为难？”
严子期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无措，盛瞳脸色发红，拼命摇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刚刚看见的画面。
那不可能发生过——难道他的妄想症已经这么严重了？可为什么如此熟悉……熟悉得让他想要落泪。
“那瞳老师，你能不能把口罩摘一下？我想看看您五官整体才能造型。”
严子期转眼又笑起来。
实在是盛情难却，盛瞳一想自己也有大半年没有剪头发了，便索性顺从地摘下口罩。
反正日后去理发店他也得挣扎很久，谁让他辗转反侧换了十几家理发店都没能碰见不那么健谈的Tony老师……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
“路哥，在这边，临时搭的，您委屈一下，正式进组之后肯定给您安排专门的化妆间。”
就在盛瞳摘下口罩的同时，房间门被推开了。
盛瞳随声望去，正好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路知遥被人领了进来，他似乎也要上妆。整间屋子就那么几个座位，盛瞳占了一个，便只剩一个角落的位置。
严子期似乎也没料到路知遥会来，挑了挑眉，语带歉意：“瞳老师，我们改天约个时间吧？”
盛瞳却已经完全听不进他在说什么了。
他们最终还是见面了。
这次他没戴口罩，路知遥除非瞎了才看不见他。他放低声对严子期道：“我还是算了……你先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