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超回到家中,妻子与两个孩子顿时扑了上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爸爸,欢迎回家!”较小的男孩露出大牙喊着,唾沫横飞。孙超脱下鞋,向卫生间走去。他打开水龙头,清澈的水流滋润着疲劳的双手,水池里顿时沉淀着无数灰尘。孙超走进卧室,倒在床上,床下弹簧的声音嗡嗡作响。孙超凝视着天花板,似乎很享受这闲暇时刻。
作为火车司机,孙超可以说是尽职尽责。同事纷纷离去,唯有他仍在坚守岗位,工作到十点多才肯下班回家,领导也因此表扬了他很多次。孙超与妻子没有多少存款,这套房子据说以前曾发生过命案,所以价格较为便宜。孙超自始至终都认为贫穷比妖魔鬼怪要更加可怕,他不顾妻子的强烈反对,选择了这套房。
与前房主签合同时,他告诉孙超,如果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一定要第一时间汇报他,不要擅自调查或解决,孙超虽然难以理解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喂,”傅延渊坐在阴暗的角落里抽着烟,烟雾四处飘散,“你家人出事的那套房子,你没租或者卖出去吧?”
“没...没有。”白鹭明透过烟雾看向傅延渊,但由于烟雾过于浓厚,他看不清傅延渊的脸。
“你最好别骗我。”傅延渊长长吸进一口烟,“如果因为你坏了我的计划,我会立刻举报你。”
“好。”白鹭明用力地咬着牙。
“老公,空调又坏了。”妻子边炒着菜边喊道,“你去看看吧。”
“好。”孙超不情愿地坐起身。
他打开空调旁的暖气管,开始放气,谁知忽然从那里飞出一张纸条。孙超打开一看,只见那纸条上面写着“许铭宣被张卿鸢抓了 快去警局”一行字。孙超本想马上告知前房主,那个留着平头的年轻男子,但出于好奇心,他并没有那样做。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猛然响起,孙超前去开门。门打开了,外面站着一个身着西服,皮肤白皙的男人,他满脸疑惑地望向孙超。
“你...住在这里?”
“对啊。”孙超尽力表现得十分坦然。
“多谢。”说罢,那男人关上门,迅速向楼梯方向走去。
孙超仿佛知道了些什么。
白鹭明正在桌子上喝茶,傅延渊忽然踹门而入,白鹭明手中的茶杯顿时摔落,砸成碎片状。白鹭明看着傅延渊苍白的脸色,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欺骗我?”傅延渊歪着头,嘴角扭曲地挤出颤抖的声音,“你,欺骗我?”
“对不起...”白鹭明的腿颤抖着,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在空气上方,“我...我只是太缺钱了...”
“你缺钱?”傅延渊打断了白鹭明的话,双手使劲地拍在桌子上,“你缺钱你来找我!我难道不会给你钱吗?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
白鹭明被这迎面袭来的压迫感堵住了喉咙,他屏住呼吸,不敢与傅延渊的目光相撞。
“那个该死的男人现在一定发现了我塞进暖气管的纸条!想想后果吧!”傅延渊已经接近疯狂的状态,“我以后还能信任你吗?”
“对不起,”白鹭明事到如今只能选择承担后果,“我会妥善处理。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傅延渊将手机甩手丢在桌上,“你一个人跑到老房子悠然自得地喝茶,完全不管我的千叮万嘱,我还怎么相信你?”
傅延渊大口地喘着气,继续说着。“总之,现在先解决眼前的问题。许铭宣被张卿鸢抓了。”
“什么?”白鹭明难以置信,“为什么?”
“涉嫌经营赌场,被举报了。”傅延渊的声音逐渐冷静下来,“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我们一定都会受牵连。”
“可恶...是谁举报的?”
“暂时不清楚。”傅延渊在白鹭明斜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所以我们要将躲在暗处的敌人揪出来。你懂吗?”
“嗯。”
“你到底认不认!”张卿鸢愤怒地拍着桌子,而许铭宣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不是我做的,”许铭宣用极低的嗓音说着,“我凭什么认罪?”
“我们在你经营的酒吧里找到了各类麻将机、老虎机等赌博用品,你还不认?!”张卿鸢死死地盯着许铭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早就说过了,”许铭宣不屑地将咬下来的嘴皮转头吐出去,“那些是戚云冕买的,我只是没空处理掉。”
“戚云冕,戚云冕,什么都是戚云冕!”张卿鸢冷笑一声,“拿一个死人脱罪,你可真够卑鄙的。毕竟他开不了口,对吧?”
“就算他还活着,也不是我干的。”许铭宣也放肆笑起来,“你们警察就是这样办事的吗?逼迫犯人招供来增业绩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张卿鸢的肩膀抖动着,“你这个该死的家伙!”
许铭宣再次吐出一块嘴皮。
白鹭明看向扭打中的二人,伸手掏出手机,拨出张卿鸢的电话号码。
“喂,”白鹭明刻意用紧张的声音说道,“这边出事了,很严重的事,你快点过来。”
“我忙着录口供呢。”
“我知道,但你必须过来,事态很严重。”
“好吧。”
白鹭明挂断了电话。
“像这样打出血就可以吗?”地上的其中一个人抬头问道。
“对。”傅延渊说,“事后每人一万。”
听到这句话,那两个人开始更加激烈地斗殴起来。
“这点小事也需要叫我?”张卿鸢的语气中带着愤怒。
“你看这个。”白鹭明拿出了两张纸,正是戚云冕贷款购买赌博用品的借条,上面清楚地写着收款方的名字,根据扭打在一起的两名男子所携带的身份证恰好对应上。张卿鸢用愤怒的眼神看向白鹭明,而白鹭明却轻蔑地用余光瞥视他,仿佛在挑衅。
“白鹭明!”张卿鸢怒不可遏,拽住白鹭明的衣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是警察!”
而白鹭明此时却将身体贴了上去,将嘴放到张卿鸢耳旁。“你不是说过要抓我吗?来试试啊。”
已是2016年的三月,孩子们都开学了,大街上少了些热闹活泼的气氛。二人从法院走出来,判决结果定下来了,傅延渊第一次仔细地端详他们。
左侧17岁的男孩穿着宽松的白色衬衫,手修长而苍白,眼睛微微地收缩,仿佛对于审判结果毫不在意;而右侧43岁的中年男子却恰恰相反,他走出法院后径直向傅延渊扑去,身后控制着他的刑警都险些失控,男子怒目圆睁,抬头纹更加明显。
“傅延渊!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家伙,你根本没告诉过我们还要背这样的锅,现在竟然出尔反尔!”中年男子向左偏分的头发剧烈抖动着,“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傅延渊用审视蝼蚁般的眼神望向二人。男孩不为所动。
赵弦从少管所走出,眼睛睁得很小,歪斜地背着双肩包,双手插在兜里,白色的衣服仍一尘不染。这是他在少管所里持刀将那些妄图欺凌他的不良青年砍到血沫横飞所换来的,但他同样被增长了很久的劳改期并支付了高额的赔偿金。
“真够无聊的,”赵弦打了个哈欠,“还不如一直待在里面呢。”
这时,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赵弦顺手拿出来,接通了电话。
“喂?”
“喂?赵弦吗?”电话另一头传来粗糙的男声。
“是我。”赵弦漫不经心地答道,将头发向上撩起。
“你不在期间,傅延渊那家伙把咱们的地盘全占了。”
“什么?!”赵弦顿时火冒三丈,声线也染上了怒气,“把我陷害进少管所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动我的地盘?”
“快回来吧...”
“知道了!”赵弦挂断电话,感到心浮气躁。他必须杀掉傅延渊。
就在这时,低头看手机的赵弦忽然被迎面走来的路人撞了一下,身体向左侧倾斜,幸好即使用脚立住才没有摔倒在地。
“走路不看人吗?”赵弦对着那用面罩与墨镜遮掩面部的路人大吼着,但那人并未理睬他。赵弦强忍怒气继续向前走着。
此时此刻,那人手中正握着赵弦背包上的挂件,赵弦自己雕刻出的玫瑰瓣造型。夕阳将天空染红,映照在玫瑰瓣挂件上,赤红的花瓣如同被洒上了血水。
“喂。”赵弦将包丢在桌子上,一脚踏上凳子,用手指着傅延渊,“你想怎么样?”
“现在是五点三十七分,”傅延渊看了一眼金色的手表,“诸位都听到了吧?傍晚五点三十七分,眼前这位名叫赵弦的小孩出现在这里。”
“你到底想怎么样?”赵弦搭在大腿上的拳头用力攥紧。
“西南处的工厂,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傅延渊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我怎么会知道?”
“如果你无法证明你不是凶手,那你就一定是凶手。你同意吗?”
“你在开玩笑吗?”赵弦摆了摆手,“没有做就是没有做,何须证明呢?”
“那如果我告诉你,警方会在现场找到属于你的东西,你相信吗?”
“不可能。”赵弦斩钉截铁地说,“我从没去过那里。况且,有监控在,清者自清。”
“那边工厂的监控早就被调皮的孩子给损坏了。在你十分确定地反驳我之前,请先看看身上是否少了什么东西?”傅延渊用十分和蔼的语气说着,“一件只有你会携带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少了...少了...”赵弦的底气似乎在一瞬间被碾碎,取而代之的是全身一股寒气袭过,“我的...挂件...”他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傅延渊。
“我的挂件!”赵弦向傅延渊扑去,被一旁的两名男子紧紧抓住双臂,“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失去的不只是挂件。”傅延渊说道。
赵弦坐在傅延渊的面包车上,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许铭宣最终没有将挂件扔在工厂里,因为赵弦与傅延渊签下了改变他一生的条约。那个和我同龄的许铭宣应该也是这样被傅延渊强行拽进这个组织中的吧,赵弦心里想着。他总觉得身上少了什么东西。
许铭宣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伸完后,他的身体从纤细拉长的状态回归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