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聊到了后半夜,到最后随遇吃了解酒药直接呼呼大睡了过去,倒是给季南荷聊清醒了,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
索性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院子里,坐在躺椅上望着月亮。
这个月已经到了农历的十六,正是月亮又圆又亮的时候。院中无遮挡,皎洁的光辉就这样静静洒在了她那露出的光洁的脚边,散发着微微清冷。
微风拂过了树叶,发出阵阵响动。
她不自觉地抬头,目光正好落在了隔壁二楼的那扇窗户上。薄纱窗帘拉着,却依旧能看到零星的灯光闪动着。
忽然,一股毛茸茸酥麻的感觉蹭上了她的小腿,吓得她一声低呼,低头一看,却发现是大雾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跑了回来,身边甚至还带了另一只来路不明的小公猫。
“大雾!妈妈不同意这门婚事。”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一把将大雾抱了起来,可那公猫却依然厚脸皮地绕着她的腿周围打转。
两只猫你一言我一语,叫得实在是有些让人头疼。
无奈,她只能拿来了一个罐罐,给两只猫分开吃。
“大雾,不是我说你,妈妈是缺了吃还是缺了喝给你,怎么连你也恋爱脑……”她坐回了躺椅上,又开始了无休止的碎碎念。
以往小院子里经常就只有她一个人,跟猫说话她已经习惯了。
大雾显然不饿,吃饱喝足了便趴在地上装睡,而那黑猫就在暗处蹲着,怎么都不肯走。
季南荷摇了摇头,心道今日小院里招情种。
恍惚间,她再抬头的时候,那隔壁二楼的窗户,已经打开了,隐约她能看到一个人影,正托着下巴看着她的方向。
她起身挥了挥手,揉了揉眼睛的定睛观瞧,发觉他正静静看着自己,脸颊上满是笑意。
她想喊他,却发现此时早已夜深人静,他抬手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转眼间,她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声音在这安静的深夜,显得格外躁动。
“怎么还不睡?”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还带着细微的电流声,一时间令她的心痒痒的。
“这不刚给那祖宗哄睡了,倒是给我哄兴奋了。”季南荷一脸的无奈,不过此刻,他应该看不到她的表情了。
“也是难为你了。”他浅笑,声音听上去还有几分疲惫的沙哑。
“确实棘手。”她感同身受。
“话说顾医生你怎么还不睡?还在赶论文吗?这可一点都不养生。”不知不觉间,她的语气竟有些像他。
“有的时候道理是那个道理,谁都知道,可遵守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我的自制力没有你想得那么强。”他的声音沙哑地好像是凭空撕破了一张织绢,放在夜晚,总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勾人魔力。
“嗯?比如呢?”
“比如明知道熬夜伤身体,还熬到这么晚。又比如,有些事情明知道不该去想,却还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起……”他话说到了一半,深夜仅存的理智终于再次将他拉了回来,潜意识中不该说的话,还是没有吐露出半个字。
“……想不到顾医生还有这么任性的一面。”她停顿了半晌,不冷不热道。
“是啊……季南荷。”
“啊?”她几乎是下意识应了声,声音轻柔,像是猫叫一般惹人心醉。
“该睡了,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话筒中传来了他的气声,断断续续地像是午夜催眠的夜曲。
“我……睡不着。”
“你信我,现在你回到房间躺下,手机开着就好。”他继续诱哄道,对她,他总是有百倍的耐心。
季南荷点了点头,不知如何拒绝,只得乖乖照做。
回房间前,她甚至还不放心地回道随遇那间仔细查看了一番,见她睡得十分踏实,这才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钻进了被窝,耳边再次传来了他那如远古笙箫一般的低吟。
“你找到你小拇指附近腕横纹处的韧带凹陷处。”他认真吩咐着,她乖巧照做。
“轻轻揉一揉,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然而这一切仿佛并没来得及开始奏效,听着他的声音,季南荷刚沾上枕头就开始打起了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到了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次日醒来的时候,季南荷清楚得意识到自己还握着手机。
此时的手机只剩下了百分之十的电量。她匆忙给手机充上电,顺便还看了一下通话记录,才发现两人昨夜通话时长竟然有足足四个小时。
手机已经不发烫了,她的脸倒是开始有些发烫。
大理的天气就是这样,一会儿一个样,昨天还晴空万里,今日一醒来就已经阴云密布了。
她匆忙跑下楼,将院子里晒着的香料一一挪进了屋中,却发现一楼的那间客房,此时早已没了人影。
季南荷忽然有些担心,刚想跑去隔壁看看什么情况,却差点跟刚准备出门覃明安撞个满怀。
“怎么了南荷?跌跌撞撞的。”覃明安刚想伸手去扶她,却被她不经意间抬手轻抚头发给躲开了。
“看见随遇了吗?”她的眼神显然有些着急。
“一早晨看见来者,一身运动装,好像是去田间跑步了。”
季南荷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宿醉醒来直接就去跑步,还真是不要命了。
“这不胡闹么!”她顺着覃明安指着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跑去。
这个点没有什么游客,只有当地的村民早已经起床开始在田间劳作了。
季南荷打了一路的招呼,终于在海边的一处榕树地下,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长椅上,随遇正拿着毛巾擦着头上的汗,气喘吁吁。
季南荷小心翼翼地凑近,眼神十分不赞同,“你不要命了?”
“生命这不在于运动吗?我想出来清醒清醒。”随遇见她,惊喜之余,眼神还带了几分委屈。
“所以你清醒了吗?”
“没有。我决定了,我还是要回去,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说着,随遇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给她看了自己订的机票,就在明日。
“这么快?”季南荷一脸吃惊。
“是啊,原本我爸妈就很久没有见过我了,也催我回去相亲,我就打算了,这次如果再追不到,就索性相亲算了。”随遇的眼神有些让人心疼,季南荷努力回避着。
“其实,人生还有很多选择的……”话说一半,她终于还是没有说下去。
人与人之间,终究还是隔着一些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