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月光下的两个人，满带着心照不宣。
“昨晚……”几乎同时，两个人脱口而出，这场面，就连风都在努力配合着他们，一瞬间风声消散，整个院子再次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对吧？”她抢先梗着脖子说道，一脸的做贼心虚。
他愣了一下，见她一副嘴硬的模样，忽然心软：“嗯，对，喝多了酒而已……”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月色将她脸上的泛红藏到了暗影之后。
她回眸，恍然间望见了他那明亮的眼眸，正静静的注视着她。
“你盯着我做什么？”
“现在突然有些理解你了。”
“什么？”她的睫毛十分不解地轻颤了一下。
“现在轮到我喝酒了，也想做跟你同样的事情……可惜了，我没有你那么大的胆子。”他自嘲地笑了笑，望着她那一脸紧张的神情，心忽然抽痛了一瞬，又紧跟了一句：“开玩笑的，吓到你了？”
她摇了摇头，故作洒脱：“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是不小心的。”
他学着她的语气点了点头：“嗯对，我替你作证。”
季南荷终于松了口气，眼神不小心瞥到了他衬衫领口处的皮肤，似乎比刚才的颜色更深了些。他没再说话，而是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可她尽管凝神屏气，却还是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终于她还是有些着急了，悄悄撑着桌子，朝着他的方向探去了身子，指尖轻轻搁在了他的鼻下。
谁知仅仅距离半寸，还是被他察觉到，抬手一把抓住了她那纤细的手腕，缓缓睁开眼，目光所及，是她那张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写满了担心与慌张。
“顾云之，你不会是酒精过敏吧？”
他点了点头，一脸事不关己的笑意。
“你真的酒精过敏！？你这是喝了多少啊？你喝不了逞什么能啊，快起来，我带你去医院。”她着急起身，想要一把拉起他，却被他一下子反拉入了怀中。
“我有数，没事的。”她低头，他那炽热的气息打在了她头顶，就连发丝间都沾染上了些许的醉意。
她想挣扎起身，却被他死死按在了胸口，明明心脏止于胸腔之中，声音并不大，可此刻在她的脑海中，却有些震耳欲聋。
“不行，顾云之，你知不知道酒精过敏是会死人的。”
“我知道，没事的。”他继续坚持，她仍要起身。
“我去给你熬点醒酒汤，你给我个方子吧。”
他笑了笑，想了一个最常见的方子：“陈皮、檀香、葛花，都有么？”
她点头：“有，你等着。”
她起身，走进了身后的屋子中，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碗，正腾腾冒着热气。
他接过，吹了一会儿，随即一饮而尽。
“不怕我放了别的毒死你？”她歪头望着他，眼珠子调皮一转，也不知为什么忽然会问出这个奇怪的问题。
“我的鼻子也不是摆设。”他斜睨了她一眼，一脸傲娇地说道。
季南荷不服气地冷哼了一声，岔开了话题：“你这次来，做什么的？”
“多跑几家供应商，下次再出现那种灾害，也不至于那样被动。”他老实答道。
季南荷了然：“我倒认识几个，不然等明天你醒酒，我带你去？”
他摇了摇头：“不着急，什么时候有空，带我四处转转？”
“好。就当是报答你带我逛北京。”
顾云之哑然，她总是喜欢把一切都算得很清楚。
庭院中央，两个人就这样闲聊着，眼看到了后半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聊到兴起之时，她点燃了一只线香，香气升到半空中，袅袅婷婷，像是雁群一般翩翩起舞，紧接着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沉入了梦乡。
他很久都没有睡这么沉过了，梦中具体的内容他不记得了，只记得有她。
天际露出了一丝光亮，树梢上的鸟叫声渐渐将他从睡梦中拉了出来，风声呼呼刮过，他竟丝毫不感觉半分寒冷，抬眼一望，身上竟然被盖了足足三层毯子。
脚边有些酥麻，他低头，正好看见一只花猫正在蹭着他的小腿，见他醒了，花猫一点都不怕生，纵身一跃，跳上了他的膝头，蜷缩着身子，一脸餍足。
他抬手抚了抚它那油亮的毛发，触感像极了某人。
此时，身后的房间忽然传来了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只见她早已经换好了一身衣服，一身竹色长衫水裙，墨色长发披散在身后，朦胧中，发丝还带着几分湿意。
“你一夜没睡？”他坐直了身子，花猫猛然跳了下去，跑去了她的脚边，继续撒娇。
“去看洱海边看日出吗，大概还有十分钟。”她指了指他手边的手机，答非所问。
他没有犹豫，一下子站了起来，“走。”
这大概就是属于两人的默契，在外人看上去甚至会感觉有些神经病。
从院子走到洱海边，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风大浪急，临走前，他甚至还捞了条毯子披在了她的身上。
此时的海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待落日的人了，大家无一例外看上去都有些狼狈，更有人直接披着被子出来的。
人群中左拐右拐，她终于带他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不过好在他的个子高，很少有人能挡得住他。
苍白的天际终于露出了一丝橙红色光辉，晨曦划破了这黎明的孤寂，对岸的山后终于露出了一丝太阳的轮廓，众人纷纷掏出了手机，只有他丝毫不为所动，目光紧落在了她的身上。
天边浓重的云逐渐散开，缓缓为日出的轨迹让出了一条道路，橙光照向对岸，为所有的人都镀上了一层昂贵的金边，就连发丝看上去都是热烈的。
他望着她的侧脸，小心翼翼，仿佛观看日落又多了一个渠道，那便是她瞳孔的倒影。
凛冽的风吹得季南荷脸通红，等她回过神的时候，一回头身边却早已没了他的身影。她有些着急，连忙越过人群，才发现他正站在咖啡店跟前，捧着两杯热牛奶冲着她笑。
都说人这一生，活的是某几个瞬间，那这一瞬间，怕是要记入两人那漫长生命史册的扉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