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感谢我,这原本便是我一直都想做的事情。”他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
可她却忽然感觉似乎迎面接了一记重锤,闷痛闷痛的。
是啊,这是他一直都想做的事情,是他的信念。
可是你呢?季南荷?找寻的路还会远吗?
就在此时,在季南荷没有之一道的角落,忽然飞过来一个不大不小的雪球,眼看下一秒就要击中她的后脑勺,却被他迅速而又敏捷地一把拦了下来。
“小心!”
季南荷回头,发现简一一正拉着一帮小鬼冲着两人傻笑。
顾云之转身,眼神略带警告地望了一眼自己那两个徒弟,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震慑力。
孩子们再次一窝蜂地散了开来,蹦蹦跳跳地欢呼了起来,原本的地方,此时已经有三个雪人了。
明明十分美好的画面,可在季南荷看来,却不知为何总是会感觉到有些许的泄气。
索性什么都不想了,当着顾云之的面,一下子躺倒在了雪地里,远远地望上去,根本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以前精神正常,总是感觉哪里不对,现在精神不正常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她躺在雪地里,翘着二郎腿,一脸傻笑地望着顾云之,白雪将她的脸庞衬托得愈发红润了些。
他就这样低着脑袋静静地望着他,瞬间有些出神,潜意识中总感觉,这场景曾在哪里梦见过。
“季南荷,我们还是朋友吗?”良久,他忽然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当然是,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苦涩的味道慢慢在这寒冷的空气中蔓延开来,他们谁都没有表现出来心中的莫名忐忑,不知这一面的相见,究竟是彻底结束,还是新的开始。
冬日藏区的白昼总是很短暂的,孩子们玩了不到一会儿,天色便慢慢地暗了下来。
落日划过天际,余晖照在了山的另一面,虽说不是,为山镀了一层金色的边沿。雪地愈发耀眼了,季南荷索性闭上了双眼。
“顾医生,见过日照金山吗?很难得的哦!”季南荷悠悠开口,脑海中却满是许久之前两人第一次看洱海落日的画面。
“没有,下次有机会看到的话,别忘喊上我。”他摇了摇头,难掩苦笑。
“嗯。”
草原上就是这样,白日里怎么都好,可这天色一晚,家长们便纷纷出来捞起了自己家的娃。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草原上便只剩下了尼真家的小家伙们和几个大人了。
“我要带孩子们回去了。晚了他们的妈妈该担心了。”她忽然起身,落日的余晖便偷偷借了个机会住进了她的眼眸之中。
“嗯,我送你吧。”
“不用了,这个地方我比你熟悉,你们早些回去吧,晚上外面很冷的。哦对了,这个还给你。”季南荷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从怀中掏出了那半块香牌,隔空丢给了他。
都不用走到跟前,隔着老远季南荷都能闻到尼真帐篷里的烤羊排味,她的肚子已经开始叫了。
一顿烤羊排吃得季南荷可真是酣畅淋漓,仿佛有一腔热血没处发泄,眼睁睁看着孩子们做完了作业,已经陷入了香甜的睡眠了,她却还在灯下,无聊地打着那个怎么都成不了形的香篆。
一旁的尼真正坐在灯光底下,缝补着孩子们的衣服,余光瞥见了正唉声叹气的季南荷,一下子便猜出了来龙去脉。
“村子里来的那个高个子的帅气医生,好多小姑娘都围着他嘞。”尼真故作不经意地说道。
“哦?是吗?”季南荷看起来更泄气了。
“是啊,那男孩子是真的蛮帅的。认识啊?”尼真一脸八卦地凑了凑了上来,眼神中难掩少女的光芒。
“认识啊,前男友。”季南荷无精打采地咕哝着。
“哇!南荷妹妹,难怪你要为他祈福,原来是这么帅的大帅哥啊。”尼真忽然有些惊喜,可碍于孩子们还在熟睡着,刻意压低了声音。
“是和平分手好不好,不是‘甩’。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实在是不像一路人。”
“南荷,你是在自卑吗?”尼真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不是。可能,我是比较自私吧,比起爱情,我更喜欢把注意力放在跟自己作对这件事情上。”她的语气,听起来甚至还有些自嘲。
“追随自己想要的生活,本就没有什么错,这跟相信爱情,并不违背。”尼真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总觉得我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我也怕我会在爱情里面迷失。”
“相信我,姐姐是过来人,好的爱情是不会让人迷失的,你至少要给人家一个机会嘛,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你明明就忘不了。”昏黄的灯光下,尼真的那乌黑透亮的眼珠,像极了黑暗中闪闪发光的黑曜石。
“所以,能让你心甘情愿回到这里的,也是因为遇到了好的爱情?”季南荷忽然转移了话题,余光瞥过了对面桌子上摆着的结婚照,心中忽然百感交集。
“对不起啊……我刚说话没过脑子。”
“没关系的,那么好的人,当然值得我常常想起。”尼真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抱着膝盖讲述着她那唯一而又美好的爱情故事,面色红润像极了熟透的苹果。
“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就是他一直带着我玩,教我骑马,教我放牛羊,教我打猎……后来我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他说等我毕业后要娶我。可是当我真正见识过繁华之后,心中说实话,真的犹豫了。”尼真的眼神闪烁出了满满的歉意,可是那个人却再也不会知道了。
“我也开始物色新的结婚对象,想要留在城里,留在学校教书。后来终于有一天,他也来了城里,听大人们说,他为了能风光娶我,付出了很多很多,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提升他自己,你能想到一个连汉语都说不清楚几句的人,后来竟然成为了那小学唯一的汉语老师。”
“已经很不容易了。”季南荷点了点头,教了这么一段时间的书,她又怎能不知道藏族同胞们学习汉语有多不容易。
“是啊,我这才发现,他身上的那种纯净,那种奉献的精神,在我眼中,仿佛胜过了一切。所以你看,好的爱人有时候真的就像是一座指引的灯塔,让人永不迷失。”
季南荷点了点头,仿佛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屋外的羊圈忽然响起了一阵异动,两人一对视,纷纷察觉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氛。
坏了,有母羊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