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之！”她忽然转头呼喊起了他的名字，但却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了？”他急忙走近，见她正一脸紧张的模样，赶忙问道。
“你帮我看看这个……”她的话没说完，他的脸色就变了。
“哪里来的？”
“村长之前收到过的，说是之前来过我外婆家的客人拍的。”
他的手忽然开始有些颤抖，信封被缓缓打开，里面流淌出来一张黑白的照片。
是一张合影。
“诶，这个是我小时候。”季南荷指了指画面中间偏右一点的那个小小的身影，竖着羊角辫，穿着一身精致的民族服装，
“巧了，这个是我。”他忽然指了指身旁的另一个小男孩，一脸认真地说道。
“什么？！”季南荷整个下巴都要惊掉了。
“这个小男孩……我总是会梦见啊。”
顾云之也愣了一下，欣喜的眼神中还带了几分疑虑。
“所以悯珍是你的……”
“妈妈。”他认真答道。
“那就对了！那就对了。”一旁的村长忽然插话，“我想起来了，那年也跟今天一样，下着大雨，一对母子找上了你外婆，求借宿。孩子还发着烧呢！”
“然后呢？”季南荷继续追问道。
“然后嘛……听你外婆说，这孩子啊，是个神人！别看年纪不大，也就七八岁的光景，可是竟然会给人把脉治病，还会给人下针呢！”村长摸着下巴，仔细思索起了当年的蛛丝马迹。
“可是我，为啥都记不着了呢？”季南荷自顾自地嘀咕着，忽然扭头望向了顾云之，似乎他也同样一脸茫然。“你记得不？”
“不记得。”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仔细搜寻着一些过往的碎片。
“不过，我童年的某一段时间，确实跟着母亲一起四处采风过，但是回到北京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季南荷点了点头，“那我？也生了大病？”她抬手指了指自己，转头朝着一旁的父亲看去。
“这得回去问你妈妈，你小的时候我工作实在是忙，很多事情都被我错过了。”南瑾承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抱歉。
“没事的爸爸，我慢慢想，总是能想起来的。”她摇了摇头，大咧咧地甩了甩手，“不过，有一件事情确实值得庆祝，那就是，我终于弄清楚那个困扰了我那么多年的梦了。”
实在是天意。
“好啦好啦，也算是物归原主，想请问下你的母亲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可还好？”村长原本想帮忙活跃气氛的，可终究还是想的没有那么周到。
不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最先感到不自然的竟然是季南荷，只见她连忙打断了村长的话，拼命使眼色。
“我母亲很早之前就已经过世了，不过想来她应该很感激大家对我们的帮助。”顾云之十分云淡风轻地吐出了这句话，表情全然不见任何异样，完全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
村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立马打了个哈哈，跑走了。
季南荷表情明显有些担心，可碍于这么多人都在，没法安慰些什么，只能在暗处，伸出手，默默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没事。相反，我还挺高兴的，找回了一段记忆。”他反握住了她的手，似是在回应着她的安慰。
“倒是回去之后，可以问问你妈妈，她应该多少会知道一些细节。”南瑾承说完，望了一眼顾云之，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两个人紧握着的手上，眼神中充满了意味深长。
……
酒足饭饱，众人终于踏上了返回的路程。
季南荷这一路也不累不困了，一脸兴奋地拉着顾云之说个不停，这些变化，她都没有意识到，倒是被南瑾承尽数看在了眼里。
……
刚下过雨后的院子中还弥漫着一股湿润泥土的味道，季南荷今日难得耍赖，跑去了季沁的房间睡觉，而南瑾承刚收拾完了客房的被子，正打算出门抽根烟解解闷。
没想到，正好碰见了还在院子里发呆的顾云之。
“顾医生，还不睡嘛？”他的声音听上去沧桑而又沙哑，淡色的瞳孔在没有月光的黑夜里显得愈发令人琢磨不透。
“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叔叔您怎么还没睡？”顾云之身子正靠在长椅的靠背上，手上还拿着那个陈旧的信封，一脸若有所思。
“跟你一样。要不要来一根？”南瑾承抬手扬了扬烟盒，却被顾云之连连摆手拒绝了。
“谢谢叔叔，没有抽烟的习惯。”
镇子里的人们作息原本就非常规律，这个点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人了，四周异常寂静，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与枝头的鸟鸣。
“你……没跟南荷说些什么吧？”南瑾承的表情值得回味，属于是那种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要一而再确认的模样。
“没有，这件事情本就不该由我去告诉她。”顾云之摇了摇头，很显然南瑾承对于这个答案还算得上是满意。
“可是……我觉得有的时候您还是低估了她，她的内心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强大，也都要坚强。”
顾云之忽然想起了他刚来这里时的第一个清晨，南瑾承曾小心地试探过他。
……
“你就是南荷带来的朋友？这么些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她带朋友回来过。”彼时的南瑾承，也只睡了两个多小时，便起来打算给季沁准备早餐了。
“您是……季南荷的父亲吧，叔叔您好，我是顾云之。”从容而又礼貌的做派，是顾云之一贯的保护色。
“你好。”
南瑾承不动声色，继续准备着食材。
“怎么样？我家这丫头，不省心吧？”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却发现顾云之正在一旁精细地切着药材。
“完全没有，季南荷她，很优秀。”他的刀子顿了一下，眼前像是浮现起了些什么，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明显。
“你这是？”南瑾承望了一眼，他手里的药材，忽然来了兴趣。
“想着帮阿姨熬点促进恢复的滋补汤药。”
“你是……医生？”南瑾承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是，家里祖辈都是干这个的。”他谦虚地笑了笑。
“我想起来了，难怪南荷告诉我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医生，治好了她的鼻子。谢谢你啊，顾医生！”南瑾承抬手拍了拍顾云之的肩膀，一脸的欣赏。
“应该做的。”顾云之摇了摇头，继续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南瑾承的表情忽然有些犹豫，嘴张了好几次，却总是欲言又止。
“顾医生啊，南荷能带你来这里，肯定是非常相信你了，叔叔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啊？”
原本还在切着药材的手忽然停住，他抬眸，却发现了南瑾承的眼眸中，正流露出的，满是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