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
站在窗前的季墨川转身看向唐风,长指在眉心上按了按,出口的嗓音干哑而有些低沉:“怎么?细节还没找顾若琳核对清楚?这不是你惯有的办事效率!”
唐风微微垂眸,为自己的办事效率道歉:“三少,很抱歉。我下午有联系过顾小姐,顾小姐说有点忙没时间跟我见面,我刚才来之前也打过电话给她,她还是拒绝了我。她说正和陆总一起共进晚餐,商量订婚细节呢,等订婚宴的所有细节都敲定再联系我。”
季墨川剑眉微微蹙了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是……顾若琳对这件事的态度不对劲!
顾若琳一直都表现的很爱陆景宸,也很怕四年前图书馆发生的事情传到陆景宸耳朵里。所以,她第一次收到那些勒索照片的时候才会慌乱不已,她第二次收到了相关的激情视频时更是方寸大乱。
那天晚上,他之所以会从半山腰滚落下来,就是因为顾若琳哭着和他说约了发激情视频的勒索者在半山腰交易。
他当时就在怀疑,这背后的策划者会不会就是之前一直暗害他的幕后黑手?
他也特别想要揪出幕后黑手,彻底解决好这件事,让这个秘密永远都只是秘密。
所以,接到顾若琳电话他就急着赶了过去。但是,当时他的确不是故意不管龙婠同学的,他接到季一彤的电话时,下意识地以为季一彤是故意咋咋呼呼喊救命是想要吸引他过去,促进他和龙婠和好的,便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急着揪出幕后黑手的他,在季一彤再度打来电话的时候,直接烦躁地将她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里。
后来,他听贺知行说了这件事后,后悔又后怕!
后面,他直接驱车赶到了顾若琳发来定位的位置。其实,那天晚上就算不救顾若琳,他也打算上演一出苦肉计,钓出幕后黑手。
只是,事情也巧了,顾若琳一脚踩空遇到了危险,他报恩的同时也顺势而为地滚了下去。
他之前就了解过半山腰的形势和海拔,曾经接受过特殊训练的他,受伤是难免的,但是他有把握不会致命的。
为了结束这种被幕后黑手暗中针对的日子,他义无反顾地冒险滚了下去!
仔细回想起来,这两次被勒索事件中,顾若琳的反应一直都是紧张、慌乱的,而且每一次她都有很积极地联系他处理这件事。
这样的积极态度,是正常符合逻辑的。
反倒是她今天这样不积极的态度,却是有些反常的。
按照正常逻辑来分析,她正准备和陆景宸订婚的关键时刻,更应该对相关事情比较敏感才对。
他是为了谨慎起见,才让唐风去找她确认和核对细节的。
她本人更加应该谨慎才对!
商量订婚并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她只要抽空找唐风见个面核对一下就行,根本就耽误不了多久。
等到所有细节核对无误,四年前图书馆的秘密就相当于永远被掩埋了,她毫无心理负担的嫁给陆景宸不好么?
她这样的不积极,跟她之前的表现完全不相符!
想到这里,他幽深的眸光微微暗沉了几分,哑声吩咐道:“安排人盯着顾若琳!”
唐风微微一怔,随即毕恭毕敬点头:“好的!”
夜幕降临,白玉盘一般的明月悬挂在天幕上。
季墨川墨黑的眸子里染上了无奈和悲凉。
一整个下午,他来来回回重播了很多次严以月生前自言自语的那些视频片段,一遍一遍地看着唇语专家翻译出的那些字母话语。
严以月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和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偏差,车祸发生的日期还有当时司机穿得衣服都能一一对上,下毒事件全部都对得上。
他最开始从唐风口中得知这些信息的时候,也曾怀疑过有人指使或是利用了严以月。但是,他早就在看守所里布防了,他的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严以月最后也真的是精神失常了,不然怎么会连严以晟这个亲大哥都咬出来了?
她要不是真的精神失常,平时那么注重养生的人,又怎么会没等判决就自杀?
所以,幕后黑手可以确定就是严以月了!
看到严以月癫狂时候对他的各种咒诅和怒骂,心脏最深处还是免不了有些凄凉。
这些年他一直都知道严以月讨厌他,却并不清楚她已经憎恨他到这种程度了。
她自言自语的时候,时不时会飘出挫骨扬灰、碎尸万段、食肉寝皮这些尖锐的字眼。
她到底是有多恨他,才会这样容不得他?
他私生子的身份,不是他能选择的!
他背着“私生子”这三个字,这些年过得特别艰难,甚至是煎熬。如果可以选择,他倒是宁愿自己出生在普通人家,出生在普通的恩爱夫妻人家,过普普通通的生活就好。
这样,他就不会因为私生子的身份招人恨了。
严以月对他可谓是恨之入骨了!
虽说,之前他也怀疑过幕后黑手就是严以月,但是,那会怀疑并没有被证实,他也就不需要直面人性的黑暗。
可当这一切都赤裸裸地暴露出来后,他不得不直面人性的黑暗。
他被接回季家后,便感知到了无尽的淡漠和刻意的忽视,更有恶意的欺负和针对。他虽然有时候也挺难过,但是从未对季家的任何一个人动过阴暗的念头。
可严以月却一再想要加害于他,车祸、下毒、利用四年前图书馆的事情威胁着顾若琳借机挑拨他和龙婠的感情,再害得他从半山腰滚下去,又挑唆指挥严以晟找人绑架枪杀龙婠。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止是丧心病狂,还丧尽天良!
人性怎么可以阴暗到这种程度?
心脏那处像是压了一块巨山,闷堵得厉害。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转身推开病房的门,下楼透气。
…………
住院楼后面的小花园。
夜幕下,月光如水般泻下,洒在地上,树影婆娑,草坪间虫鸣鸟叫,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谧祥和。
轻纱般的月色笼罩在季墨川头顶上,衬得他的身姿如冷松般挺拔,又为他增添了几分孤寂和凄清。
他静静地站着,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