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我还是顺利见到了第二天的太阳。
不然这时候我也不会继续在这干活。
昨晚…人偶他……直接拖了一把椅子放在床边盯着我。
他说他倒要好好看看我会不会真的休息。
他猜的没错……
因为要干的事太多,所以我是准备假装睡着,等他离开后再偷偷爬起来继续干活。
他似乎也知道我是这么想的,真的在一直盯着。
他看着我睡觉这种情况,明明小时候也体验过……可现在这种情况和以前不一样。
一开始真的觉得压力好大,但我也不敢把眼睛睁开……
因为我知道,一旦我睁开眼那我肯定完蛋。
可又仿佛回到了从前,无声的环境、他的陪伴,还像从前那样会让我感到安心,不由自主地放松身体,变得困顿。
渐渐地,我也真的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早上八点,这算是我睡得最久的一次也是我起的最晚的一次。
可是、可是……
人偶竟然还没有离开?!
为什么啊?!
他甚至依旧坐在椅子上,眼神示意我抓紧时间收拾。
如果说昨天我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大脑转不过来,那今天…就是因为人偶的异常举动而转不过来弯。
“这时候你应该已经出发了啊?”我犹豫着问道“你不是在五队吗…?”
明明都是我安排下去的,为什么我现在自己都拿不准了?
“换班。”人偶回答的言简意赅。
这肯定是他趁我睡着的时候和别人换的。
但这种私下调换的事当着我的面说真的好么……
想着过会儿下属们还要来找我商讨昨晚没说完的事……我也只能沉默地穿戴好衣物收拾好自己。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可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耽误不得。
最大的隐患清除后,剩下的都是一些零碎的工作。将有关于洞窟的隐患及时汇报出去后,接下来还得进行收尾工作。
五天的时间,还是太赶了。
可是…为什么人偶还是要跟着我?
从早上到现在,人偶盯我盯得特别紧。
是的、的确,他换班了,现在归于我的小队,但现在是各自行动的时间啊?
本来我的打算是在独自行动时间前往雪山边缘处,再搜寻一次是否有还有残余的淋溶魔物。
结果人偶也一声不吭地跟在我身后,与我随行。
本想着趁战斗的间隙开口询问,但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放弃了。
这种状况,其实我遇到过,不止一次。
我的弟弟妹妹们或是下属们在见我受伤后,第二天也会把我盯得死死的,生怕我又会受伤……所以,这种注视我其实早已习惯。
但,我还是……
很不适应人偶的这种注视!
毕竟之前的他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前段时间一起做任务的时候我也会留伤口什么的,他似乎也没这样过啊?
现在突然连我添道伤口都要盯很久,真的有些不习惯。
不过转念想了想,这算是我头一次在他面前受这么重的伤?
就是那种视觉效果上的重伤?
好像是个人看到都会很震撼……
毕竟我身前的整片衣服全被血浸透,鼻子牙齿嘴角边也是,地上也咳了一大滩,还蛮狼狈的。
昨晚回到营地,哪怕是尼古拉他们都吓了一跳。
所以他应该也是处于这种情况下的。
就这样神游了一会儿,耳边就立刻传来破开风声的响动。
紧跟其后的人偶直接一刀将我面前的兽境猎犬给捅了个对穿。
魔物嘶吼着消散,人偶垂眸缓缓纳刀。
随即,他又再次抬眼,紫靛色的眸冷冷地看着我。
我应该……没惹他生气吧?
这样想的我,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下右手背。
手背靠近手掌侧面的一块皮肤被兽境猎犬的雷电给电灼,现在起了层灰黄色的焦皮。
啊?这、这也算的吗?!
“没关……!”
习惯性的话再一次想要说出口。
想起之前人偶的反应,我又连忙闭嘴,只能捂住手背,希望他别再盯着看了。
“人偶。”我喊他。
“有事直说。”
我叹了一口气,笑的无奈,向他解释:
“你知道的,毕竟商讨的时候你也在场,皮耶罗下达的这个任务算是已经完成了,只不过现在都是收尾工作。”
“也就是说…嗯,不会再遇到像龙那样很危险的魔物了。”
“接下来我也不用亲自前往其他区域进行支援什么的,所以就……”
我抬眼看他,希望他能理解我的意思。
如果他不希望我受伤的话,其实接下来我也不会再受伤了,不用担心我。
他睨了我一眼,见我犹豫的样子,眉头微蹙:
“你最好是真的不「亲自」动手。”
听到他的话,我又有些莫名心虚。
毕竟前几天我的行为都够不上佐证,打包票在他面前没什么用。
我站在原地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接下来的该处理的事项,应该…没有我必要出面的事。
我摇了摇头,老老实实说:
“不会了,但过会儿回去还得写东西。”
他这才放过我,转身往回走。
我摸着那块被灼伤的手臂,想着他刚刚的视线,有些茫然。
是啊,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我真的有成为他的「同伴」了么?
我心中的一面升起了希望,想要去询问他,当时的……那个回答。
可另一面却在否定着,那被我放置在角落里的「记忆」似乎也在提醒着我,让我不要多想。
「背叛」,到底是什么……?
我无法确定,可他的关心和担忧我感受得到,这也让我很开心……
当我尝试踏出第一步后,虽然我和他关系的确也有所改善,但在我看来,我和他还是隔着很多层无形的墙。
目前的我,似乎并没有能力去打破这些东西,我甚至都还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触摸不到……
就仿佛和曾经一样,那个玻璃罩,仍罩在我和他之间。
人偶见我没有跟过来,转身看我。
我只能笑着再次迎了上去。
算了。
慢慢来吧。
…
……
第六天。
当任务结束,那就准备回程。
明天一早就将出发。
今天是所有人的休息时间。
没了要干的工作,下属们自然是又将我和人偶当作是孩子们来看待。
他们升起篝火搭起桌子,喝着最烈的伏特加抽着雪茄,勾肩搭背互相碰杯。
我和人偶只能在一旁听他们插科打诨吹牛,至于他们手上的那两样东西,自然是不会给我们碰的。
有的人几瓶灌下去之后,开始站起来唱歌,唱至冬的国歌。
“怎么能唱的这么难听。”人偶一脸嫌弃。
“习惯就好。”我撑着下巴看着那群人,笑道“你应该是第一次听到他们唱歌。”
既然没事干,那就只能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我正坐在桌子前帮他们看茶炊。
桌上的铜制茶炊咝咝作响,水雾蒸腾香味也飘了出来。
红茶烧开了。
“你要喝一点吗?”我倒了两杯,一杯递给人偶。
他从我手中接过杯子,开始喝。
见我开始往自己的杯子里加了两块方糖后,他开始皱眉。
“你…”见我又扔了一块进去,他眉毛拧的更死了。
“嗯?”我看了看自己的杯子“额,至冬口味?喝习惯了。”
是的,稻妻和至冬喝茶习惯不同,一个爱喝本味,一个喜欢加糖加奶还要加柠檬片。
在至冬生活这么多年,我的口味也潜移默化地被改变了些。
他没再说话,和我一起看着不远处。
天色虽然还早,但也临近中午。
都休息了自然也没必要再吃便携的自热食物,已经有人计划着要不要去冰湖边凿冰,钓鱼现捞点食材。
结冰的湖面像面不规则的镜子,亮银色的毛玻璃冰裂,裂纹延展和远处的山峦重叠。很是寂寥的景象站上人群的黑点后,就变得热闹起来。
“玛利喀斯!”尼古拉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我回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尼古拉扛着一只大黑熊向我们这个方向走来,另外几人手上也拎着猎物。
要命,这也太有兴致了吧?这几人肯定是跑去西北边的森林猎到这些的。
“运气好,这些正好给大伙加餐。”尼古拉笑道。
他给黑熊的后腿割开两道口子,再用棍子串连,缠好铁丝后又将整头熊倒挂在架子上。
我的另一名下属也走了过来,拿出匕首开始给熊剥皮。
“你两,都太瘦。该吃点野味补补身体。”尼古拉转身从帐篷内拿出几个大铁盆两个杯子和一壶酒放到了桌子上。
“是哦!一个不爱吃东西、一个不爱睡觉,一天到晚的,难怪长不高!”另一名下属搭话道。
他们两哈哈大笑起来,把处理完的黑熊扔到了桌子上。
紧接着这两人仰头各灌了一大杯葡萄酒,击掌碰拳后,开始一边喝酒一边分解熊肉。
麻利又迅速,处理好的熊肉被哐哐扔进铁盆里。
我和人偶看着这一幕,双双陷入沉默。
很显然,至冬人特有的彪悍属性,不论看多少次还是会让人觉得震撼。
趁尼古拉他们还在弄肉没注意我们这边,我用手肘捣了捣人偶的胳膊。
他抬眼看我,示意有话快说。
我伸出一只手挡在嘴边,凑近人偶和他说悄悄话:
“人偶…!”
见我这样,他也微微弯腰,侧耳听。
“我们偷偷溜吧…!”我尽可能的将声音压倒最低,防止他们听到。
“怎么了?”见我声音放低,他也开始放低声音。
“不…想…吃…熊…肉…!”
“哈?你就这点出息?”他双手交叉抱臂,挑眉笑道。
我有些无语,斜了他一眼,撇了撇嘴:
“…那你吃!”
那味道和那口感,我是真的接受无能。人偶根本都没吃过这玩意,我敢保证,他肯定也不喜欢。
可别说大话,有本事真吃!
于是,我和他看着熊肉被端上烧烤架,一起等待着熊肉烤好。
渐渐地,他似乎也闻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味。
我观察着人偶越皱越深的眉和越来越古怪的表情,就知道他也感受到了熊肉特有的腥膻味。
我坐的笔直正视前方,看着已经烤好的熊肉,继续用胳膊肘捣他。
要不要走?
他身子一僵,在犹豫。
这时候,背对着我们的尼古拉开始分肉。其他都是盘子乘的,可他又特地装了两大盆肉。
危险预警让我和人偶同时对视。
“快走!快走!”我小声催促道。
我拽起他的手腕带着他偷偷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