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野兽?实验品?
我回想着女士昨晚对我说的话,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毕竟作为野兽的我,向来直觉很准。
可惜……现在想不了那么多。
因为我得上班。
哪怕是愚人众的执行官也是要按时完成任务的。今天的任务是要前往某个贵族的一处庄园,拿到他们手头上参与贪污的人员名单。
“玛利喀斯大人,任务已经完成了!您……”
我的属下在身后提醒我,他的眼神始终止不住地往我的手掌位置看去。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向我的右手掌心。
哦,一个男人的脖子正被我掐着呢。
“任务没完成。”我回答了下属的话“但你们可以去休息了。”
他们相互对视,识趣的离开了大厅。
现在,大厅里只剩我、我手上抓着的人,还有一个跪地痛哭的人。
无数冰雪逐渐冻结了这个装修到富丽堂皇的大厅,让一切金色变得雪白而透明。它们蔓延至了天花板,那悬挂于天花板的巨大水晶吊灯也被冰雪缓缓覆盖。
当我仰起头凝视了水晶吊灯片刻,那巨大的水晶吊灯开始像旋转木马一样轻轻旋转起每一层的水晶,在复式楼的墙壁上折射着五色的光芒。
那上下移动的木马们,我似乎能听到它们冰凉的歌声。
像极了游乐园的一场演出,直到这场演出落幕。
直到吊灯的承重绳即将断裂、支撑不住冰雪的压力。
直到一颗颗水晶极速坠落,像一颗颗可以许愿的流星。
我举起右手。
我让右手中的那个人尽数接住这些透明而美丽的小东西。颗颗流星飞速擦过他的皮肤穿过他的身体,裹着鲜血在地板上砸出清脆透明的响声,粉碎成血色的晶粒。
无数流星坠落所擦过的风,扬起了我的白色短发,遮盖了我眼中的疯狂。
我将这具被打成筛子全身尽是孔洞的身体倾斜,红色的液体倾倒,尽数淋在了中年男人的头顶之上,浇灌着他那不愿接受现实的眼睛。
中年人浑身颤抖痛苦不已,像是见证了最为绝望的场面。
毕竟这是他的亲生儿子身上流下来的血。
“米哈伊洛夫,你是觉得他痛苦吗?”
我微微低头看着正在被我掐着脖子的人,我掐的太过用力,他的脸已经涨成紫猪肝色了。
可是米哈伊洛夫根本说不了话,因为我把他的牙全敲碎了、舌头也割断了。
他咿咿呜呜地含着嘴里的血块说着我听不懂的鬼话,他的眼泪和他的脸一样的丑陋。
我用着最温柔的声音询问着他的意见:
“真为你感到难过,那我来结束他的痛苦,好不好?”
我的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扭,发出了咔嚓一声骨头的脆响。
掌心里的头颅失去了唯一的支撑,不受控制地向侧边倒去。
我将他的儿子扶靠在我的怀里,再轻轻放到了大理石的地面上,把这具身体放在了米哈伊洛夫的面前。
名叫米哈伊洛夫·弗拉基米尔的中年人,他现在的瞳孔里只有惊恐和绝望。
他用自己的十指疯狂地划拉着他那如同树皮般苍老的脸颊,似乎根本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现实。
“痛苦吗?”
我笑他,审视着他的痛苦。
“绝望吗?”
我看他,体会着他的心情。
“原来你也知道失去家人,是一件多么绝望的事情了是么?”
我问他,愤怒着他的行为。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弟弟妹妹?”
一年前,米哈伊洛夫的家族害死了我亲爱的弟弟妹妹。
他们为了报复阿蕾奇诺曾经所施行的雷霆手段,大肆破坏,并发现了正在执行其他任务而落单的瓦迪姆和安菲娅两个人。
作为愚人众的一份子,作为我的家人……我弟弟妹妹的下场不算太好。
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瓦迪姆伤的不成人形,在雪地中背着安菲娅前行。
我无法想象一直体能不好的他,是如何穿过那么多阻碍与我见面、并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安菲娅送到了我的手里。
我的弟弟就这么死在了我的面前,留下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安菲娅。
哪怕我找了至冬最好的医生,也只是将安菲娅存活的时间从春天拉长到了秋天而已。
她笑着对我说她不后悔、他们都不后悔,毕竟我们一起在总部的钟楼上看到了星星,完成了一起上班工作的梦想,实现了小时候的约定。
我抱着轻如花束的她,陪着她最后看了一次夜空中的星星。
我可爱又美丽的妹妹,像花一般的年纪,在漫天繁星的照耀下,在我的怀里沉睡了。
人的死亡,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可怕了。因为我已经死了很多次了,已经不畏惧死亡了。
我的寿命已经被女皇的仁慈而更改变长,我也终将见证更多我爱的人在我面前离开。
我更在乎的是陪伴、是在一起的时光。
因为我曾受过临死前没有人陪在身边的痛苦。
我不想我的家人们临死前都看不到我。
幸好,我的弟弟妹妹都回归了我的怀抱,在我种植的玫瑰园里安静沉睡了。
而在这次的行动里,我终于找到了可以报复回去的机会。
我等了将近一年。
我望着这个中年男人,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的儿子那样折磨我的弟弟妹妹,让他们受了那么多的痛苦,而我仅仅只是进行了其中的几项刑罚,为什么你们就受不了了?”
我蹲下身子,掐着他的下颚问他:
“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米哈伊洛夫。你就是这么教育你儿子的吗?让他奴役平民、私吞赃物、贩卖违禁品……以及对我的家人痛下杀手吗?”
“都是拥有亲人的人、都是拥有家庭的人,怎么你们就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呢?”
“你的家人来之不易,那我的呢?”
很可惜,米哈伊洛夫并不能回答我的问题,他只剩恐惧了。
是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偏偏就是我的弟弟妹妹呢?
是觉得他们太过于弱小吗?猫捉老鼠的游戏永远那么好玩?还是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吗?
拥有权力者如此残忍无情,力量终将蒙蔽自身双眼,会对其余的一切熟视无睹。
这我不是最清楚的吗?
因为我现在也在做这样的事情。
“到地狱里去忏悔吧。”
我闭了闭眼,像是片刻的自我忏悔。
紧接着,掐着下颚的五指猛然用力,我让他直接去见了神明。
当这个男人也倒在了自己家人身边的时候,和他的儿子团聚后,一切归于寂静。
我呼出了一口白气,将大厅里的冰雪尽数褪去。
一直躲在隐蔽处的下属们终于敢上前了,他们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一时之间不敢发话。这次我如此节外生枝,他们作为下属竟然没拦着,阿蕾奇诺知道后他们必然会受到惩罚。
“不用担心。”我摇了摇头“母亲的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来就行,你们不需要承担这次的责任。”
“大人,您……”领队的尼古拉欲言又止。
我叹了口气:“尼古拉,你的女儿今年六岁了吧?”
“是的,大人。是可以送去上学的年纪了。”尼古拉提到女儿的时候,一直绷紧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上扬了起来。
“是啊,你得参加你女儿的开学典礼啊。”我望着其他人,同样承诺道“你们都得好好活着才能陪伴自己的家人啊。”
毕竟人死了,就什么机会都不会留给你了。
这时候,守在门口的下属推开了大厅的门,他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小女孩衣衫褴褛、浑身青紫。
“玛利喀斯大人,她的情况……”牵着小女孩的下属走到我的身边,在我身边耳语了几句“她的母亲被米哈…然后一直锁在阁楼……”
我皱了皱眉,冷笑一声:“米哈伊洛夫还是死的太快了…早知道……”
当即我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小孩子在场。
我怕我的语气太过冷酷,低下头去观察站在我身边的小女孩的反应,对她露出略带歉意的温和笑容。
而她看着我的笑容有些呆愣。
感受到了这孩子并不是很怕我,于是我脱下手套蹲下身子,和她平视。
“你好,我叫奥瑞恩。今天很冷,对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
我轻轻牵起她的双手,将她的双手放进了掌心之中,使她的手变得温暖。
孩子看着逐渐变热的双手,眼里透露着不明白。
“很冷……”孩子眨着眼睛呢喃自语。
我脱下了大衣裹在孩子瘦小的身躯上,伸出双手将幼鸟抱在怀里。
我看着怀里的她,柔声说道:“是啊,我亲爱的妹妹,今天很冷,快和我回家吧。”
夜晚的风如此冰冷,也该到回家围着壁炉一起取暖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