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兄弟,我领你四处看看,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徐行上班第一天,他的顶头上司陈班头就笑脸相迎着,领着徐行在牢狱里外转悠着。
这个陈班头是定明县另一大族陈家的旁支,他知道徐行是刘晋亲自调过来的。所以碍于刘晋和刘家在定明县的影响力,他也不敢对徐行有所轻视怠慢。
“目前牢狱的狱卒一共有八人,一人记录进出犯人的情况,两人日夜轮班。其余五人负责打扫牢狱、给犯人送饭食等杂活。”
徐行听着陈班头的介绍,他正眼看了看这八个自己的手下。前三人都是二三十来岁的青年,其余五人均是上了年纪的。
徐行了解这里面的门道,前三个青年一看就是那种地痞流氓式的人物,是不要钱主动要求在牢狱担任狱卒服役的人。虽然没工资,但当狱卒油水多。
后面五个头发有些灰白,明显是来服劳役的。服完劳役之后就要走,换一批的那种。不过这种劳役算是轻松的了,就在牢狱做些杂活。
“这是典史大人调过来的牢头,往后你们多听听徐公子的安排,不可阳奉阴违,偷奸耍滑。”陈班头一边介绍着,一边对那八个狱卒厉声道。
陈班头此举,主要就是怕那三个青年狱卒,到时候不把年纪轻轻的徐行放眼里,给自己惹麻烦。
“是,往后定鞍前马后听徐公子的安排。”
领着徐行见完狱卒,陈班头带着徐行继续熟悉着牢狱。整个牢狱中的犯人并不多,男女分开关押着,这都是朝廷规定。
“囚徒贵贱男女异狱,老小废疾,轻重类分。囚徒凡七十以上、十五以下,废疾,散收。枷杻常洗涤,席荐须铺置。冬设暖匣,夏备凉浆;凡无家属者,日给食米一升,冬给絮衣一件,夜给灯油,病给医药...”
陈班头给徐行讲解着朝廷的规定,听着挺人性化的。但徐行知道,朝廷规定是规定,但下面执行就是另一回事了。毕竟山高皇帝远,要不是乾盛帝继位这么长时间,换他刚登基的那两年,定明县的百姓连换了皇帝都不知道。
“这牢狱中,怎么大多都是男囚?”徐行发现了个有意思的现象,不由得问道。
“朝廷规定,凡妇人犯罪,除犯奸及死罪外,其余杂犯,不许一概收禁。”陈班头解释道。
“原来如此。”
徐行点了点头,明白里面的厉害。妇人只要不是通奸和死罪,基本不收禁。这主要是因为妇人一般很少像男囚一样逃跑或者再次犯案,毕竟犯妇家里有男人管着。
另外妇人在封建社会,是社会的重要资产,需要她们来生育人口。要是动不动就把犯案妇人关起来,很容易影响当地的人口生育率。而人口恰恰也是县令的考核指标之一。
两人里里外外的转悠着,陈班头事无巨细的给徐行介绍着其中的规定。事了,两人一起找了个酒馆喝两杯。
“班头,刚刚你领我在牢狱中转看的时候,我发现牢狱最里头,貌似有个通往地下的口子。那里面是做什么的?”
酒桌上,徐行把自己在牢狱中看到的不解之处,向陈班头请教着。
“那里是水牢,不归咱们管。我也劝兄弟,尽量别靠近那里。”
陈班头跟徐行碰着杯,喝了口小酒后,劝告着。
“水牢?还不归咱们管?那地方具体干什么的?归谁管?我在刑房做事的时候,也没听说过这水牢的事啊。”徐行连忙好奇的问道。
“那水牢是关押那些穷凶极恶的重犯的地方,归靖武卫管呢。”陈班头吃着鱼,解释道。
“靖武卫?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
徐行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然后思索着,片刻后他想起来了。县衙中县令的办公房边上有一偏房,当时他就听刘贵说起过是什么靖武卫的办公房。
不过当时那偏房没有人,刘贵对靖武卫了解的也不多,所以也没多解释,徐行那时候刚来,同样也没多问。
“靖武卫是做什么的?我在县衙当差时,也没见到过他们啊。”徐行好奇的问道。
“你没见过他们也正常,我当差这些年也就见过他们五六回。他们都是身穿白泽锦服,腰配雁翎宝刀,身别弓弩的朝廷命官,最小的校尉力士也是正八品。”
“所谓靖武,就是安定平定一方暴乱的意思。他们的职责是专门缉拿为祸一方的重犯,甚至还降妖抓鬼。总而言之,他们就是专门处理那些我们这些人处理不了的祸事。”
“所以啊,那个水牢里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杀人如麻。不过那些关进去的犯人,基本上都死在里面了。”
陈班头在县衙当差多年,对靖武卫了解的比一般人多些。他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跟徐行讲述解释着。
“听着有点像六扇门,不过这靖武卫还降妖抓鬼?”
徐行心里对陈班头讲述的靖武卫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但听到靖武卫还降妖抓鬼,他顿时来了兴趣。妖鬼邪祟之流,他没少听人说起过,但就是没正儿八经的碰见过。
“班头,这真有妖精鬼怪吗?”徐行瞪大了眼睛,惊讶的问着。
“自然是有,虽然我没见过,但我见过靖武卫的人抓到过一个养鬼的道士。就在去年,我在牢狱的时候,见到靖武卫的人押送了一个干瘦老头进了水牢。”
“当时那老头被穿了琵琶骨,腹部肚脐眼附近插了根比棺材钉还大的钉子。想想那阵仗,被穿了琵琶骨就算了,肚脐眼附近还有根大钉子。即便如此那干瘦老头嗓门和力气大的吓人,一声大吼之下,牢狱中的一些犯人直接就昏了过去。”
陈班头吃着小菜陪着酒,即便事情是去年经历的,但现在讲起,他脸上依然带着些许惊恐之色。
徐行听着陈班头的讲述,心里头有了个大概的猜测。他觉得那干瘦老头是个练气士无疑,丹田气海就在肚脐附近,插根钉子在那,破了练气士的丹田气海。
“那干瘦老头居然有如此能耐?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关于妖精鬼怪的事,我对这些都挺感兴趣的。”徐行接着问道。
“就我亲眼所见的只有那一次。不过我听家中长辈说起过,好多年前咱们县的海边有一成了精的怪物,经常在晚上唱歌吸引迷惑渔民下海,然后把下海的渔民给吃掉。据说那怪物就是被靖武卫给除掉的,是个什么砗磲海贝成精,那砗磲贝壳比县衙的大门都大。”
陈班头说起着陈年往事,一边说着,还一边拿手比划着,唏嘘不已。
徐行听着故事就着酒,妖鬼之事他现在没亲眼见过,但听徐寿和任平生提到过。加上踏入修行之后,对人体神异有过了解,心中大概对妖鬼之事还是相信的。
和陈班头吃了顿小酒之后,徐行便回了牢狱。坐在牢狱门口的一偏房中,徐行查看着材料文书,轻松惬意至极。
往后的十天,徐行每天照常去县城牢狱上班着。只不过相比之前在刑房上班,他如今的时间自由多了。
卯时给狱卒们点完卯之后,徐行便自己回家,趁着朝阳升起时修行。中午时分也能回家,在烈日下习练桩功。
日子虽然过得舒坦,但他花钱也如流水。来到县城二十天左右,徐行已经花了八九两银子了。从最开始吃猪肉鱼肉进补,到后来有些大手大脚的吃牛羊肉。
“这督脉比任脉费劲太多了,这么多天的功夫,还有四分之一的脉络未能迟迟贯通。”
凌晨寅时正,徐行结束修行,体悟了下修行进度,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过他牢记着任平生的叮嘱,练气士前期修行是水磨的功夫,不可急功近利。
洗漱过后,徐行前往着县衙牢狱点卯。上午时分,他在值班偏房内处理着公文,听到牢狱中狱卒在打骂犯人,不由得过去看了看具体情况。
他这上班十天期间内,狱卒打骂犯人的事还不算多,但随着狱卒熟络了徐行的性格之后,知道徐行只是口头斥责,算不得严厉,所以狱卒渐渐便暴露了本性,时常拿犯人发泄情绪。
“往后再见你们下重手,无端打伤犯人,我也让你们尝尝鞭子。”
徐行的心里保留着原来世界的一些价值观,加上关在牢狱中的犯人,大多也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他不允许狱卒贸然对犯人动粗。但这次面对狱卒将犯人打伤,他难得动了火,对着狱卒来了两鞭,严词厉语的警告着。
“牢头,我们也是实在有些憋不住火啊,这些贱皮子事太多,不抽他们两下不老实。”挨了鞭子的年轻狱卒苦着脸说道。
“平时迎来送往,那些犯人家属送的银钱饭食,你们不少拿,也没少吃。你们哪来的那么多火气?他们不老实,就给他们上枷锁。打伤了犯人,伤口溃烂,医药钱你出啊?”
徐行看着犯人身上鞭痕伤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又拿鞭子抽了那狱卒一下。
他能允许狱卒偶尔对犯人发泄情绪,但不允许将犯人打伤,毕竟在这种没有抗生素的时代,犯人一旦伤口溃烂,很容易挂。
“是,是...牢头说的在理,我考虑不周。”狱卒强忍着臀腿上的辣疼,老实的点头哈腰着。
斥责完狱卒后,徐行转身回了值班偏房。有时候他也能理解狱卒打骂犯人,那三个年轻狱卒本就是地痞流氓类型的人物,不狠厉一点,牢房里的那些好勇斗狠之人能把牢门给拆了。
可他有些不理解的是那五个服劳役的狱卒,那五个上了年纪的人,下了班都是看起来老实本分的人,逢人带笑脸。但恰恰是这种平常看起来很和善的狱卒,有时候在牢里打骂犯人比那三个年轻狱卒都狠辣。
下午申时初,捕班的马捕头押解了一个被打得半死的犯人来到了牢狱,徐行进行着签收。
“这人犯了什么罪?被打成这样?”
徐行签收时,不由得问道。他当班十天来,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惨的犯人,还没被关进牢房之前,就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了。
“这人是个盗贼,四月末在吴家坳偷了一户人家的牛。偷牛也就罢了,他还奸淫了吴家坳的一位妇人,导致那妇人跳河差点淹死。”
“依照齐律,强J者,绞;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姦you女十二岁以下者,不论成与未成皆与强论。县令老爷已经判他绞候监了,只需等待上面文书下来,就将其绞死。”
“不过这人还有同党,销赃卖牛的同党。所以刚刚在堂上,将这人打了个半死,谁知他愣是不说。恐怕今晚徐牢头得陪我们加个班了,我们一起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马捕头一把薅起那盗贼的头发,露出盗贼满脸的血污,对徐行解释着。
“如此奸恶之人,就该杀之而后快。加个班而已,好说好说。”徐行摆了摆手,一边说着一边在文书上签字。
“给他喂些水,抹点药,别让他死了。”马捕头安排着人将盗贼关入牢房,对狱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