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演练着桩功,并搭配着吐纳之法一起施展。不一会,他便感觉浑身发热,如同身处一个蒸笼之中。浑身上下,皮肤开始泛红,甚至隐隐有热气从身上蒸腾散发。
“你的天赋,比之那些大派嫡系弟子都不遑多让。”钓鱼人颇为赞赏的看着徐行,眼神中尽是惊喜欣慰之色。
“好了,莫要再练下去了。”
钓鱼人让徐行收功,接着说道,
“武夫和练气士在吐纳修行上,最大的不同就是,练气士采天地之气。而武夫,则只要是对你身体有益,能够被你肉身吸收的东西,皆可采。哪怕是,一块石头,一棵枯草,只要你的肉身能够吸收,对熬练肉身有益,你都可采食。”
“还是那句话,武夫就是想尽一切办法,熬练肉身,充盈蕴养气血,莫要走入旁门。有人为了增强临敌战力,一味地蕴养体内血肉中的气劲,那是舍本逐末之举。武夫的肉身气血强横,气劲只是衍生出的对敌手段而已。”
徐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渐渐懂了熬练这个词的意思。就是不断的通过外界刺|激和内服吐纳的方法,不断的加强肉身力量,让气血雄浑。
“武夫前期修行,记住要和练气士一样,多借助肉食补充自身,不然容易在体内留下暗伤,损坏根基。”
“再告诉你一个诀窍,练习桩功和吐纳之法时,你可以往身上加些负重,或者在烈日下习练。武夫炼体不仅仅只有桩功和吐纳,还可借助外物来熬练。如烈日、海浪甚至是罡风天雷。”
“这些都是能够刺|激你肉身的手段,听起来虽然让人痛苦难耐,但熬炼之后,会有奇效。”
钓鱼人将自己的心得,一一传授给徐行。两人在习练和教导之间,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天色渐暗。
“好了,我把能教给你的,都倾囊相授了。往后,你自己多从天地万物之间,去寻找,去感悟。因为我感觉,武夫之路的尽头,不在己身,而在天地之间。”
钓鱼人嘱咐着,从海中摄取了两条大海鱼,架起了火,烤起了鱼。
徐行看着那在火堆上炙烤的海鱼,他知道这多半是他跟钓鱼人这次会晤的最后一餐了。对方明日即将远行,分别在即。
两人吃着烤鱼,看着潮起潮落的海面,吹着拂面而过的海风,望着因海风而荡起波浪,折射出的粼粼波光。
“先生,敢问这世间有仙吗?”徐行吃着烤鱼,问出了个心中一直藏着的疑惑。
“没有!”钓鱼人闻言,摇了摇头道。
“为何?”徐行感觉这世界太过神异,神仙之流应该会有的。
“因为我不是...”钓鱼人将一大块鱼肉咬下,吞咽过后,对着徐行咧嘴一笑。
徐行听着这个回答,不由得笑了笑。他感觉钓鱼人的话太过狂傲了些,甚至语气神情中带着对神仙之流的蔑视。
“好了,我也该走了。”钓鱼人将手中烤鱼吃完,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
“先生,我们何时还能再见?”
徐行放下手中吃剩下的一半海鱼,站起身恭敬的问道。
“若我这次远行能得偿所愿,自会再来这东海之畔。”钓鱼人洒然一笑,神情尽是豁达。
“今日我授你炼体之法,是看在你心性良善的份上。将来如果让我听到你在外为祸一方,我定会让你于此授首。”钓鱼人脸色一转,神情严肃的告诫道。
“小子定恪守正道,不忘先生之言。如有违反,愿如徐寿那般被挫骨扬灰,葬身东海鱼腹。”徐行身子一正,郑重赌誓道。
“好,我们有缘再见。”钓鱼人点了点头,随后御空而起,于东海之上往北而去。
“先生,请问尊姓大名?”徐行看着钓鱼人御空而去,不由得朝他大喊道。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老夫,任平生!”钓鱼人御空而行,口中吟唱着两人初见时,徐行所吟唱的【定风波】。声音悠远旷达,飘荡于天地之间。
徐行闻言,俯身对着离去的任平生叩首。
“这个世界很大,也有很多风景。或许,我也可以去看看。”
徐行起身后,将海鱼吃完。他看着夜幕即将落下的东海,感叹着。
趁着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徐行回到了义宅。他开始思索着,往后的路。任平生建议他加入一宗门大派,但对徐行而言,宗门大派离他有点远。
甚至他都不知道有哪些宗门大派,也不知道那些宗门大派在何处。
“时间于我还算充裕,我先去刘员外安排的县衙做文书,以此营生。加之县城接触的人也多,或许能找到机会,拜入那些宗门大派。”
徐行规划好自己近期的打算。往后的几天,他在家修行着。清晨他去到海边,餐饮朝阳之气,正午于烈日下习练桩功,每日于村民处买卖些海鱼肉食进补。
一连几日,徐行在练气一途上,将任脉打通。任脉一通,人体藏精活血之力大增,他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而炼体方面,徐行因为每日受烈日暴晒,皮肤有些黑了,开始一点一点的蜕下死皮。经过几天的习练,他感觉体内气血之力涌动,眼耳口鼻舌身六识变得异常敏锐。
能视暗夜如轻雾;能听得周身十丈之内的蚊虫飞舞之声,和飘叶落地之声;能感觉到细微的温度变化之感。
夜间,徐行头顶月光,在门前餐饮月华之气修行。屋内厨房的锅里,炖着鱼和肉。
“嗯?有人来了...”
徐行感觉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同于风吹草动的动静,连忙结束练功。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夜幕下有两人御空而来。
“御空而行,未感觉到如狼烟般的气血之力,这说明那两人要么是练气士,要么就是武夫第六境天地烘炉以上的人物。”
“不过练气士,想要飞行,也得达到灵胎境才行。而且还是御物飞行,算不得御空。尽管如此,这两人若是练气士的话,那至少也是灵胎境。”
徐行看着御空而来的两人,心里不由得怦怦直跳。
“嗯?这貌似是朝我这边来的,还是一男一女。”徐行看着朝他这边而来的两人,不由得双眼微眯。
“这里可是徐念生的家?”
一男一女御空而来,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皆身穿玄色锦袍,腰间别着一个巴掌大的绣有金丝银线的小袋子。
男的面色冷峻,样貌虽然端正,但板着一张脸,好似家里有人新丧一样。长发束起,发髻上插有一根流动着光华的木簪。
女的五官样貌虽不出彩,但也有中等之姿,细看之下,比较耐看。玄色锦袍宽大遮掩着她的身躯,长发盘于脑后,并无太多装饰。
只是这女修士手腕上一镯子,散发着和男修士头顶玉簪一样的光华。
两人落定在徐行面前,女修士微微一笑,语气平和的对徐行问着话。
“来找徐寿那王八蛋的,难不成是徐寿的仇人,或者是什么同伙?可不管是哪种,都不会是什么好人啊。”
徐行面对这两个强大的修士,心里直打鼓,不由的再次腹诽暗骂着徐寿老王八蛋。
“你们是?”徐行镇定心神,也不先回答,打算探探对方的底细再说。
“家师是徐念生的故人,特派我师兄妹二人来寻他。”女修士也不着急,依然用着平和的语气说着。
“完蛋,真是徐寿那老王八蛋的同伙。”
徐行心中暗道不好,强行镇定心神,他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里确实是徐念生的家,不过他七天前已经亡故。”徐行回应道。
那一男一女听到徐寿身亡的消息,也觉不得惊讶。男修士依旧是一副死人脸,事不关己的模样。而女修士则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是徐念生的什么人?”女修士接着开口问道。
“徐念生是我爷爷,我俩在这生活了十五年了。七天前他驾鹤西去,如今只剩我一人。”
徐行想拔腿就跑,但想到对方能御空飞行,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能硬着头皮回着话。
“原来如此,那徐念生的寿身可还在?我们师兄妹二人想代家师上柱香。”女修士微微颔首,说道。
“我爷爷头七已过,我按照他的安排,将他的寿身火化了,骨灰撒入了东海,他在这生活了十五年,对这有感情。”
徐行换了个说辞,之前那些忽悠村民的说辞,不好用来搪塞这种修炼有成的修士。他一边说着,一边勉力让自己的脸上带着些哀伤之色。
一男一女闻听此言,男修士的神情难得出现了些波动,抬眼看着徐行。女修士则是神情一怔,而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师兄,依我看咱们还是先去海边祭拜一下吧。”女修士转头对那男修士说道。
男修士望了望东海的方向,随后点了点头。
“小兄弟,你可愿意领我们师兄妹二人去祭拜一下徐念生老先生?”女修士微微一笑,让人生出亲近感,对徐行轻声问道。
徐行一听这话,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有人要祭拜自家爷爷,自己不亲自领人过去,这也不合适啊。
想到此处,徐行只得硬着头皮,从香案里拿出了之前剩的一些纸钱和供香,领着这两人往海边去了。
虽然已是夜间,但好在月华明亮,加上徐行的修行入了门,走夜路也看得清。
三人走了一刻多钟,徐行领着那一男一女到了他之前扬灰的地方。
海岸边,海风呼啸,潮汐浪涛之声连绵不绝。
徐行找到一个背风的礁石,在礁石后将纸钱点燃。随后拿出了九炷香,点燃后将其中六炷交给了那一男一女。
“师伯在上,家师知晓你已羽化,但碍于师公严令,不好亲自前来为你祭拜。为此,家师遣我师兄妹二人前来祭奠。师侄拜上...”
那一男一女两人双手持香,对着东海幽暗的海面躬身行礼。
徐行在一旁一边听着,一边拿着香随意拜了拜,心里一阵膈应。
“还不仅仅只是同伙,还是师伯师侄的关系。完蛋...”徐行心里暗自叫苦着。
“师父曾言徐师伯当年惊才绝艳,丹阵之法冠绝同辈。只可惜一时不慎误入歧途,犯下大错,被师公散了胸中五气,削去了顶上三花,逐出了师门。这些年于此隐姓埋名,至死也不忘师门节葬的规定。想来,徐师伯依旧不忘曾经师门的教诲啊。”
那一男一女祭拜完之后,女修士满是感慨的对男修士说道。
“确实,阁中至今还有徐师伯整理的典籍,我每次观读,皆有新的体会。”男修士难得开口说话,嗓音略微浑浊,感叹着。
“什么狗屁节葬,不忘师门教诲。徐寿的葬礼之所以如此简陋,是因为我将他挫骨扬灰了。”
徐行在心里暗自腹诽着,他原本还担心对方会疑心自己,现在看来自己将徐寿挫骨扬灰,还歪打正着了。
“散了胸中五气,削了顶上三花,这是什么意思?多半是关于炼气士后面修行的东西。”
“不管了,还是先将这两人送走吧。虽然任平生说过徐寿来自名门大派,但能培养出徐寿这样的王八蛋,那名门大派多半也是藏污纳垢。”
徐行在心里暗自盘算着,源于对徐寿的印象不好,徐行对这对男女修士的第一印象也咋地。心里只把这两人当做瘟神,怕这两人是恶贯满盈之人,万一被对方察觉到徐寿之死有蹊跷,徐行担心自己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