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鸡鸣,见日出。
叶老爷租了辆马车在村头候着,打算亲自给叶萌送至学堂,毕竟谁也不想叶萌在上学路上碰到叶老爷的老同行吧。
叶萌站在马车旁同马三娘说道,“马姨,你去过中京,中京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呀。”
马三娘笑着回道,“说到中京里好吃的,那就多的数不清哦。”
“但我最推荐不二家的椒麻鸡,和临风堂的雪切糕。”
“这两样东西你去吃了便知道其中的妙处。”
“好,我一定去吃!”叶萌虽在回话,但目光却一直看向马三娘身后的街道,都这时候了,怎么陈归还没来呀。
叶萌眼巴巴东看西看,刘波打岔道,“陈归肯定马上就来啦。”
“我…我才没有等他呢…我在看鸭鸭会不会来送我。”叶萌低头试图掩藏自己红彤彤的小脸,引得众人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
“鹅鹅鹅鹅鹅鹅。”
过了一会,陈归领着鸭子们姗姗来迟,见大家都等着自己,挠了挠头。
“哈哈大家聊了这么多,刚刚睡觉睡昏过去了才醒过来。”
但陈归眼角上诺大两个黑眼圈,怎么看都不像是睡了的。
“怎么有些人才来啊,再晚点人都走了。”叶萌带着点阴阳怪气朝陈归瘪嘴说道。
刘波也点头附和,“对啊对啊,可算是等到你了。”
“怎么恁大一个黑眼圈呀?”众人又开始围着陈归的眼睛指指点点,没有一点要送别的气氛。
“萌萌,要走了。”叶老爷的呼声从马车上传来,拖了这么久也该动身了,至少今晚之前要抵达洛凤县。
叶萌一听要出发了,连忙走到陈归身边,直愣愣地盯着陈归,似乎要说些什么。
陈归也就这般回看叶萌,见没啥反应,脑袋一歪,“咋啦。”
叶萌背负双手有些扭捏,“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陈归顶着黑眼圈咧嘴一笑,“有的。”
“什么什么?”
“祝你一路顺风。”
于是乎叶萌当着众人的面给陈归肚子来了一拳,然后质疑道,“还有呢?”
“没了呀。”陈归略显无辜摊了摊手。
“对了,还…”陈归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叶萌环手将陈归抱住,头抵肩头,闭上了双眼。
陈归尝试挣扎未果,便轻揉了一下叶萌的头,也并未继续说下去。
良久,叶萌将陈归推开,嘻嘻一笑,“这次是我推开的你哦。”
叶萌转身登上马车,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毕竟她心里也清楚,已经没有拖沓的必要,而后又在马车驶动前,探出窗帘,朝着陈归等人挥手。
“我走啦!”
众人也挥手告别,“萌萌走好。”
“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
车轮卷起尘埃,时上时下,又消散在空中。
陈归想起了之前尚未说出的话,从口袋掏出了一张草纸,这是昨夜写给叶萌的一段小曲,看来是给不了咯。
那就,自己唱出来吧。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叶萌坐在车里拍着小手,跟着陈归轻声哼唱。
这是陈归写给自己的吗,真好听。
……
叶萌离开之后,窝窝乡显得有点冷清,当然也只是陈归觉得冷清,来来往往对于窝窝乡不过是常态。
今年的春节过的也没有年味儿,陈归和叶老爷搁屋门口摆两个凳子一坐,活脱脱俩空巢老人。倒也不是盼着叶萌回家过年,叶萌也寄书信写到进修四年是完全不能出京,陈归叶老爷二人心想俩大老爷们过啥年,就和往常一样闲以度日。
“要不门边上挂几个红灯笼冲冲喜?”陈归想到了好点子向叶老爷问道。
“有啥喜能冲的吗。”叶老爷鼻孔都没吸气就知道陈归在放什么屁,估计又是无聊开始发癫。
“有啊,萌萌这不进修吗,冲个她未来步步高升的喜。”
“你家冲喜还带提前冲的是吧。”
虽然这样,官衙门口还是挂了四个红彤彤的灯笼,其中烛光忽闪,像极了天上的星星。
……
一年光阴,转而流逝。
陈归大早爬起翻了翻自家炕头里存放的银两,盘点一通,然后下了个决定,从今天起,我陈归,打工人毕业了。
陈归来到三娘饭馆准备向马三娘请辞,一看马三娘还没来,跟刘波来了一番独立宣言。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就算饿死,从这里滚出去,我陈归这个工是一天也不会打的。”
刘波手擦桌子,瞥眼看了一眼,又想到了自己的经历,默默埋头苦干,并不搭理陈归。
陈归的搞笑路线是刘波学不来的,很久之前刘波花重金购入了五斤牦牛肉作为授课费,聘请陈归将搞笑路线的技巧授予自己。
依陈归所言,走好搞笑路线有三个关键点。
一是口才,二是幽默,三是长得好看。
除此之外还免费赠与了刘波一本搞笑语录。
刘波一听,三者我已占其二,那这搞笑路线岂不是信手拈来。
于是刘波在饭馆营业期间,找了几桌客人欲把学到的理论付出实践。
“嘿,您瞧瞧您瞧瞧,您这个大肚腩,一看就没少吃啊。”
“两点钟嘞,饮酒先啦。”
“吃了吗您,没吃的话要不要吃我两拳。”
别说是小费,要不是陈归在旁边看着,刘波差点被个五大三粗的醉汉打一顿,属于是男不搭理女不爱了。
这让刘波明白了一个道理,走好搞笑路线,三个关键点,只有最后一个才是关键,而正正好,最后一点他有的不是很多。
“刘波,三娘呢,去哪了捏。”陈归找了个刘波刚擦好的长凳坐下。
刘波越想越气,怎么我就生的差了点意思呢,“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陈归翘着二郎腿,对刘波说道,“波儿啊,你说说,我怎么年纪轻轻就已经可以开躺了捏。”
“以后都没得班上了,人生真是。”
“寂,寞,如,雪,啦~”陈归最后一个字尾音拖得老长。
短短几句话便把刘波气的将抹布往桌上一砸,直冲冲往门外走去,走出门还不忘补上一句。
“我找三娘过来。”
见刘波找马三娘去了,陈归甚是欣慰,指尖点点桌面,又哼上了小曲。
“陈归!不好了!”刘波喘着粗气,撑着门梁朝陈归喊道。
陈归不知什么情况,也起身走过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搁这魔影迷踪呢。”
“你看那…”
陈归顺着刘波指的方向看去,是街对面的小巷,一只灰黑色的硕大流浪狗正撕咬着一位女子,犬齿上挂着几丝沾满血迹的布料,而女子腿部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其身旁围着一群看热闹的村民,议论纷纷但并无施救想法。
眼看女子反击的力度越发变小,似乎马上要失去意识。
陈归箭步冲上,对着黑狗的头就是一拳,只听啪的一声,黑狗被巨力轰至墙上,砸出凹坑,原本还低呜几声,随着其耳边缓缓流下红白相间的液体,黑狗没了动静。
女子也因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还看,看你马呢看。”对这群围观者陈归把低素质贯彻到底了。
众人闻言,看了眼黑狗的尸体,惶惶离去。
……
医馆中,郎中给女子上药包扎后确认是小伤无碍。
“任大夫,你在乡里识人最多,这人你可有印象?”陈归问道。
任大夫摇头,补充道,“估计是流浪至此的落魄女子,被野狗咬成这样,唉,真是可怜。”
刘波坐床边打量了一下女子,五官精致,堪比曾经在县里看到的花魁,甚至还美上几分,眼角旁还有颗泪痣,这等面貌确实令人怜惜。
“还是等她醒了之后,听她亲自说吧。”陈归如此说道。
刘波则拍手附和,“你小子终于说了句人话。”
二人在床前坐了半日之久,都拿出围棋棋盘下起了五子棋,也不见女子醒来。
“她不会给自己睡过去了吧。”陈归、刘波都发出了质疑。
“管他的,等就完了,你看那。”陈归指了指刘波身后的烛灯,趁其扭头那一瞬,从棋盘上扣下了三颗黑子,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思考着下一步的落子。
“哈哈,五颗了。”
又是一局属于陈归的胜利,刘波怎么想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可以做到连输二十局的。
这时,女子突然清醒坐起身子,看了一眼腿上伤口的包扎,感觉到疼痛感舒缓了很多,便拱手向陈归刘波示以谢意。
刘波把凳子挪近对女子说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不知道是梦里,还是现实,飘渺的记忆只让我觉得你很熟悉。”
“所以,你的名字是…”
陈归给刘波脑袋推开,这人一天天拿着自己给他讲的故事到处碰瓷,属于是臆想症病情加深了。
“别管他。”
“所以,你的名字是…”师徒二人主打一个一脉相承。
女子嘴巴微张,拿手比划了一下。
“你不能说话…所以你是个哑巴?”陈归依旧是那么欠缺礼貌。
女子微笑着点头,你别说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