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自从上次去长明寺还愿回府,就让下人单独收拾出一间厢房来。每日辰时用过早饭后,她就会来到这间厢房抄写经书。
云海主持那里有许多佛经,对应着不同类别的功德。送给她的这套佛经,长期抄录有得吉神拥护,一切瘟疫、水火、盗贼、刀兵、牢狱之灾,悉皆不受的功效。
那天在长明寺的大殿中,云海主持为他们三房测算吉凶,听他一番讲解,夫君不但现在官运受阻,将来更会遇到劫难,轻之丢官,重之入狱,总之不是个好卦象。
女儿刚考入京都女学,以后时常会离家,姚氏不想为其增添忧愁,所以并没有将云海主持所说的一一告知。
人生多变,世事无常,既然大师说了,让她顺其自然,还有一线生机,那么自己就不应该过于消极。
夫君虽然不像其它两房那样官居高位,但他洁身自好,对她对女儿都好。现在娇娇又这般有出息,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即使夫君将来官场上受挫,那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事,为今之计,她只能用心多抄写佛经,为夫君,为女儿祈福。
梁星湖位于京都的中部,许多达官贵人喜欢来此小聚,他们或是在湖边的凉亭里下棋饮茶,或是在湖中的画舫里荡漾游玩。
白倾辞下了马车,离老远便看见湖边停靠着一艘华丽的船只。画舫上面布满了各类的装饰,不用猜便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果然画舫外面的仆人看见她后,同里面的主人说了些什么,片刻间,苏卿冉便从画舫里走了出来并朝她欢快地招着手。
白倾辞同她一起进入了画舫,苏家的游船并不大,但是整体看起来堪称一件艺术品。船尾的雕花栏杆与船舱、船头的雕刻遥相呼应,给整条船增添了别样的气质。
船舱内的窗户都是打开的,里面的人可以轻松地观赏外面的景致。
树木葱茏,山水环绕,花鸟相合 置身其中,白倾辞不由在内心感受这份清幽与惬意。
“早就想约你出来了,怕你忙于准备入学的东西,这才拖到了今日。”
苏卿冉说完歪着头一脸不解地问道:“文学的题目我不都提前告诉你了吗,你怎么会连乙等都没得上呢?”
“大考前,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因为文学考试舞弊被人检举,从此失去了进入女学的机会。可能是做贼心虚吧,考那科的时候我一个字都不敢写。”
见她的神情不似作假,苏卿冉握住了她的手,愧疚地说道:“都怪我想得不够周全,当时就想着帮你一把,不曾想倒给你添了困扰。”
“没关系的,你也是为了我好,况且只是一个梦,我只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而已,如今我已经通过大考了,你真的无需自责。”
想起白倾辞在大考里的成绩,苏卿冉叹了一口气,说道:“本以为我们臭气相投,一样的不学无数,没曾想你竟深藏不露。怎么办,倾辞,你将来入了女学,身边有那么多厉害的闺秀,会不会忘了我这个朋友。”
见她一脸愁容,白倾辞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无奈地说道:“怎么会呢。”
“不行!”苏卿冉想到了什么,坐直身子严肃道:“我信得过你但信不过女学里的那些名门闺秀,她们的歪歪肠子最是多了,看你这么优秀一定会把你撬走。”
她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明日我便进宫面见皇后姨母,让她把我弄进女学里去,而且,你在哪个班我就在哪儿。”
按照原主的记忆,苏卿冉上一世在大考中也是没有通过,虽然她有文学考试地题目,但以她的性子估计连答案都懒得背。
后来原主被人检举后,一直闭门不出,苏卿冉来过侯府几次想见她一面,都被原主婉拒了,从此她们二人便再没有交集了。
原主并不知道后来苏卿冉过得怎样,虽然同样没有步入女学,但一位天之骄女总不会差的,不像她,一步步陷入泥潭里。
白倾辞注视着眼前张扬肆意的姑娘,原主怎会不喜欢她呢,只是一个被侯府彻底放弃的姑娘,自卑地不敢再接近这份阳光而已。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虽然本姑娘天生丽质,但你也不差啊。咦?你的皮肤好像更好了一些。”
说着,苏卿冉便伸出手来想要抚摸一下,白倾辞见状赶紧躲到一边去。
“不让摸就算了,这么美的画舫你今日可不能白坐。”
苏卿冉撒娇着说道:“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都不知道你擅长弹琴,好倾辞,你也给我弹一曲吧,让我饱饱耳福。”
船舱里有几个小桌,有的摆放着茶点,有的摆放着棋子,还有一个摆放了一把古琴。
白倾辞坐在琴边,纤纤玉指拨动着琴弦。画舫在湖面慢慢飘荡着,一曲《流水》从船舱内潺潺流出。
曲子开头仿佛是凝神静听行云流水般的旋律,好似欢泉于山涧鸣响,令人愉悦。
曲中逐渐澎湃,宛如身坐危舟过巫峡,目眩神移,惊心动魄。
而后音势大减,恰如轻舟已过,曲末流水之声复起,缓缓收势,整首乐曲一气呵成,听之如同得到了流水的洗涤一般。
苏卿冉沉浸在琴音中久久难以回神。以前去皇宫的时候,她没少听那些乐师们弹奏,可都不若今日这般震撼。
如此美景,如此美人,如此妙音,她甚至觉得此生无憾了。
苏卿冉更加坚定了进入女学的决心,从今往后,她要做白倾辞的跟班,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可是长阳王府的画舫?”
白倾辞二人听见外面的招呼声,让丫鬟出去看一下。
三皇子申屠承暄和几名世家公子趁着休沐在画舫里观景聊天。他们听到外面传进来的琴音时不由地纷纷站到船头。
他们多是擅琴之人,但没有一人可以将这首曲子弹得如此登峰造极。
其中一名公子眼尖地认出了这艘画舫,印象中长阳王世子曾经坐过。
申屠承暄跟长阳王世子熟得很,他也很好奇是谁在弹奏古琴,便让人在外面呼唤了一下。
听到婢女的回禀,苏卿冉走了出去,站在船头冲申屠承暄简单行个礼,说道:“见过三皇子,小女在此同好友游湖,不知您有何吩咐?”
“打扰郡主雅兴了,本王和几名朋友被刚才的琴音深深吸引,不知可否见一下弹琴之人。”
苏卿冉犹豫着,不知如何回复,当初在酒馆的时候倾辞谎称自己是白倾歌,如今对面的画舫上那么多的人,被人识破了怎么办。
画舫的窗户大开,白倾辞自是能听清外面的声音,她用手帕将脸挡住并在后面系好,随后走了出去。
“永诚侯府白倾歌见过三皇子。”
意识到刚才的琴声是出自她手,申屠承暄不由露出了痴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