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珏霜知道事态严重,已经用飞一般的速度赶到城东道场。
可她还是来晚了。
京兆府联合巡防营已经控制场面,和尚与道士站在砸的乱糟糟的道场,个顶个怒瞪对方像地痞似的凶狠。
端庄圣洁的高僧远尘,今日穿了一袭铜青色的单薄袈裟,不张扬亦是不内敛。
若不是他那张俊美到让人不敢直视的脸上,被划出一道还冒着血珠的伤痕。
夜珏霜还以为他就只是路过而已。
“叩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大过年的,各位高僧不在寺庙里诵经念佛,怎会来到道场改行做拆迁工了?”
夜珏霜一身雪白的熊皮裘衣,双手插在海獭手捂里。
笑眯眯打圆场的话不轻不重。
京兆府尹和城防营统领都是人精,立刻命人将双方全放开了。
和尚一听这话不对劲,得到自由后激动大声申辩:
“是这群牛鼻子老道心狠手辣,杀死了我们的二师兄和五师弟。”
全大宁王朝的人都知道,摄政王推崇道教,亲手建立起钦天监。
道士一看自己的主心骨来了,鼻孔都要扬上天了,不甘示弱的得意洋洋反驳道:
“我们观主在这里开坛做法,为黎民百姓祈福。关你们和尚什么事?是你们非要来道场闹事,死了也是活该!”
本就打红眼的双方,没了控制之后,立刻就又要上手斗狠。
夜珏霜有一瞬间的无语。
无论信奉什么,终究都是人。
是人就免不了七情六欲,做不到了无牵挂。
“阿弥陀佛!”
眼看事态又要不受控制,远尘口诵佛号走过来。
“摄政王的问题,小僧可以回答。可否请摄政王,借一步说话?”
夜珏霜看了看他单薄的袈裟,点头请他上马车。
无瑕子犹豫半秒钟,也跟在后面上去坐到摄政王身边。
远尘这秃驴要告状,他当然不能由着远尘一言堂。
“半个月前,凡路许久不见的居士突然到寺里来,跪在佛祖面前忏悔,说她不该心志不坚误入歧途。”
说到歧途两个字的时候,远尘向来清澈纯净的眼眸,愤愤的瞪了无瑕子一眼。
夜珏霜讪讪的摸了摸鼻尖。
觉得远尘……好可爱是怎么回事?
“正因为她改信奉道教,才给了歹人进家门的机会,将自己家里的小儿子给……然而那作恶多端的女人,仰仗自己的弟弟陈生在钦天监,不仅不负责任还逼得受害者跳河自尽。”
“凡路被居士恳求,和几个师兄弟下山,帮忙来找陈生理论。陈生不仅不认账,不交出凶手。反倒是怂恿道士们,将凡路和凡净打死。”
“那圣僧的脸是怎么回事?”
夜珏霜下意识就问出口。
是真心疼。
“小伤,无碍。”
远尘别扭的转过脸去,根本就不给夜珏霜多看一眼的机会。
“王爷您也听到了,从始至终都不是贫道的人惹事生非。钦天监又没有女人,怎么能祸害别人家的儿子?你总不能因为钦天监有犯人的家属,就将整个钦天监都定为罪人。”
“有犯人不去抓犯人,带头来贫道的道场闹事。这分明就是看现在道教盛行,佛门中人就故意往钦天监的头上丢黑锅。也难怪弟子们忍不住,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不是为了维持道场的秩序?”
无瑕子听完来了底气。
这远尘是念经念傻了!
害得他白担心一场。
连状都不会告,活该昭福寺吃亏。
夜珏霜淡淡的瞥了趾高气昂的无瑕子一眼,转头问远尘: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位居士就没报官吗?”
“报了!京兆府的府尹说,首先要抓拿到嫌疑人,才能问清楚来龙去脉。”
这话没毛病。
总不能你说对方有罪,就直接砍头吧。
否则要官府干什么?
“可是京兆府没有权利搜查钦天监,居士又无法越级上告。凡路陪着居士找了好几天,发现那女人就女扮男装藏在道场里,三天前是为了抓人才发生冲突的。”
钦天监是隶属于摄政王直接管辖的,谁有胆子不经过摄政王的允许,就去搜查钦天监,抓拿钦天监的人?
正是仗着摄政王的特权,陈生才敢大摇大摆的包庇罪犯。
事件明朗了,可也让夜珏霜犯难了。
这件事已经惊动京兆府有案底,双方死伤斗殴又吸引无数百姓围观。
夜珏霜要是在这个时候承认,道士们有错,那无意于将道教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他们刚联系起来的信众会怎么想?
要是偏袒徇私,远尘会怎样看待她?
无瑕子这混球还真会给她出难题。
“圣僧啊!”
夜珏霜笑了笑,放下手捂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的递给他。
无瑕子噎了一下,眼前都一黑。
这什么情况?
摄政王何时对别人客气过?
这是连当今女帝都没有的殊荣,好不好?
可他再不敢相信,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摄政王举着茶杯,远尘那秃驴都不识相的不接。
只是瞪着一双死鱼眼(划掉)清澈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摄政王,听她继续规劝:
“本王答应你,三日之内一定抓拿到所有涉案人员送到京兆府受审。你先带着你的人回去,行不行?”
她现在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让昭福寺吃亏,也不能明白的打了钦天监的脸。
“小僧不能离开。凶手就在现场,若是错过最佳抓捕机会,便再无法偿还死者公道了。”
没想到看起来清冷圣洁的远尘也是个倔脾气。
根本就不听劝。
“圣僧连本王都不相信吗?”
夜珏霜这话不是逼问,而是一声无奈的轻笑。
顺带放下茶杯。
她自认从来没诓骗过远尘。
不至于这般没有信誉吧?
“小僧只是不相信这些诡计多端的道士。”
“小僧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曾派人与监尹交涉。他从敷衍到置之不理,而后又公开带着女扮男装的凶手招摇过市。摆明就是要偏袒凶手!”
“如今又将王爷请来,还不就是打算顽抗到底?”
远尘没好气的瞪向无瑕子,却是差点没报出夜珏霜的身份证号。
说到底,陈生头上最大的保护伞还是摄政王。
他不信她,难道不应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