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宁曦怕萧昕澈醉酒后不舒服,密切关注着对方的神色。
“七殿下可觉得难受?”
萧昕澈喉头动了动,没接话。
宁曦便从腰间拿出荷包,取出一块糖果。
“是我自己做的薄荷糖,殿下若是觉得恶心,就含一块。”
萧昕澈看着递到眼前的青色糖果,缓缓地低头含住。
浅色的唇瓣与纤纤玉指一触即分。
男子特有的低沉嗓音响起。
“多谢。”
宁曦指尖蜷起,像是被热气给烫到了一般。
“无,无妨。”
她收回荷包,余光小心翼翼观察着对方的神情,马车外突然传来了官差的盘问。
“停车,什么人?”
宁曦豁然清醒过来,将车帘挑开一条细缝。
马车没有按照既定路线返回七皇子府,反而来到了西城门。
坐在前室的车夫亮出令牌,勒令守门的官差退下。
宁曦收回视线,“殿下,我们不是要回府吗?怎么出城了?”
萧昕澈含着薄荷糖,思绪似乎变得清醒一些。
“带你去个地方。”
宁曦还想再问,马车已经再次启动。
两刻钟之后,两人站在莲香满满的冰绿湖边。
宁曦无奈,“殿下莫不是想夜游冰绿湖?”
她原本只是说笑,谁知萧昕澈却找出了停在湖边的小舟。
“上来。”
“……”
看她愣怔,萧昕澈主动伸出手。
“别怕。”
宁曦浅浅吸气,把手交给对方。
温热干燥的的掌心传达出满满的安全感。
小舟轻轻晃动,一点点朝湖心进发。
宁曦坐在船头,手中提着油灯。
萧昕澈立于船尾掌控舟楫。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耳边只剩下浅浅的波涛,以及小舟在莲花丛中穿行的摩擦声。
直到行至开阔水域,萧昕澈才坐下来。
宁曦转头看他,朦胧的月光混着温暖的烛火,将男人刚毅的面容照亮。
“殿下今日入宫给云妃娘娘贺寿,不知娘娘对礼物可满意?”
“满意。”
萧昕澈眼前浮现出云妃小孩子般的天真笑容,自己的唇角也微微勾起。
“母妃很是欢喜。”
但不知为何,宁曦总觉得他的笑容之下掩藏着淡淡的哀伤。
萧昕澈突然看过来,与她目光相交。
“你可知,我已经许久没看到母妃这么开心了。”
“你的礼物,比那些奢华的宫宴,精致的衣衫与首饰更加珍贵。”
云妃的生辰恰好是端午。
每年皇帝都会举办宫宴,与皇后一起接见王公大臣,却唯独忘记对母妃说一句祝福。
美食珍馐摆满了宴席,曼歌妙舞充斥着宫殿。
但萧昕澈只看得见自己的母妃安静地坐在席位上,笑意不达眼底。
“我母妃出身北州云氏,祖父一族皆是武将出身。”
“母妃曾与我说过,她幼时常随祖父在草原上驰骋,驱狼猎鹰。”
“那是她一辈子最快乐的记忆。”
宁曦没料到对方会说起云妃的身世,心脏猛然收紧。
因为云妃的父亲,也就是萧昕澈的外祖父,镇北将军死得并不光彩。
十五年前他镇守北疆,遭到西北蛮夷侵扰。
镇北将军带兵清缴,却陷入苦战。
最后不仅他自己殒命,手下的三万大军也无一生还,守卫的城池还被蛮夷夺走。
皇上追责。
镇北将军的副将告发其刚愎自用,非要在沙尘天气出军,才导致全军覆没。
一道圣旨,剥夺了北州云家的功勋,从此云氏一族风光不在。
若非云妃娘娘当时已经生下皇子,只怕也要受牵连。
似曾相识的桥段,不禁让宁曦眯起了眼睛。
“云妃娘娘是草原上的鸿雁,温柔羽翼下是烈火般炙热的内心。”
“殿下亦如此。”
萧昕澈:“鸿雁见过浩瀚蓝天,心属天地。”
他说着凝视宁曦的双眸,很想问一句。
你是愿作鸿雁,还是终有一日要入樊笼?
就在这时,小舟轻轻晃动,再次顺着水流进入茂盛的莲花丛中。
宁曦伸出手,白嫩的指尖划过沁凉的湖水。
突然她站起身来,眼疾手快摘下一朵盛放的莲花。
“殿下!找到了!”
萧昕澈还在怔然,宁曦却已近身,手中捧着一株并蒂莲。
“容公子想找的莲花,没想到被我们发现了。”
“看来命中注定会有的东西是跑不掉的。”
说罢将莲花塞进萧昕澈手中。
“七殿下,端午安康。”
……
……
端午之后,盛京的气温越来越高。
每日天刚亮,树上的知鸟便叫个不停。
与气温一起膨胀的,还有宁夫人的肚子。
“母亲肚子越发大了。”
宁曦轻抚对方圆滚滚的肚皮。
“等弟弟出生,我就派人给祖父他们送信保平安。”
宁府刚出事那会儿,一众女眷自身难保。
现在条件好起来了,自然是要与府上男丁取得联系。
依宁曦之见,不仅要送东西,最好还能花钱打点一下,让祖父与叔伯们的日子好过些。
宁夫人同样满眼期待,“还有两个月才生呢,你现在就一口一个弟弟,万一是个女儿怎么办?”
“女儿有什么不好?再生一个像我这样聪明伶俐的,以后一起孝顺祖母与母亲。”
看着女儿明艳的面容,宁夫人既自豪又忧愁。
“终究是宁府拖累了你,要不是为了我们,你现在依旧是众人追捧的贵女。”
“对了,算算时间,东宫那边是不是该请期了?”
宁曦脸上笑容收敛,“不急。”
“怎么不急?纳吉、纳征的流程都走完了,要不是宁府出了事,你们只怕都完婚了。”
对上母亲焦虑的眼神,宁曦只能敷衍。
“正是因为宁府出了事,东宫才要避嫌。”
“话虽如此……但都这么长时间了,东宫也没派人来过宁府。难道太子私下与你接触过?”
宁夫人并非不识大体,但事关女儿的婚姻幸福,她不得不多想。
宁曦无奈,“咱们身份敏感,朝中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太子。”
为了避开盘问,她只能强行转移话题。
“对了,祖母的生辰快到了。女儿还没操办过类似的事情,您快帮我出出主意。”
“我想在天鱼楼为祖母设宴,母亲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