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顾璟恒的干脆回答,黎疏疏心里是不可谓不吃惊的。
据前世对他不多的了解,她知道他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一个妥妥的君子。
没想到,此刻,在她眼前的他,却突然那么没了原则。
她是真的想将这俩差点害死她的畜生扔井里的。
但她本可以先打发他走了之后,再自己慢慢操作。
她故意说给他听,实则是为了刺激他,让他看清她的“真面目”:或许她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良善,是朵纯洁无辜的小白花。
她想把他吓走。
可是,目前看来,并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
“呃”既然他都爽快答应了,那她也乐得多了一个助手,“那我们现在就动手吧。”
两人吭呲吭呲将那俩仍在呜哇乱叫的阉人,先后扔进了深井之中。
只听“噗通”“噗通”,两声闷响,刚开始,还能听到一些哗哗的水声,合着挣扎声。
很快,那深井之中便没了多少声响。
亦并未溅起多少浪花。
收拾完这一切,顾璟恒双手按在黎疏疏的肩:“疏疏,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我明儿就去请示皇兄和母后,定然不负你。”
听他屡次三番这般天真的发言,黎疏疏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惜,她不能跟他走。
感动不能替她复仇,亦不能替她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现在,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重活一世,她变得成熟了,冷静了,同时,心也冷了。
她轻轻推开了他放在自己肩膀的手掌,依然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顾璟恒无法理解。
“首先,今日落井这两人,明日或者过几天迟早会被人发现,如果我此时走了,大家就一定会想到怪到我头上,所以这会儿,我不能走。”黎疏疏冷静地给他分析着。
顾璟恒点头,深以为然。
还是疏疏考虑得周到,刚是他一时心急,倒是疏忽了。
黎疏疏却接着道:“其次,感谢七王爷对奴婢的抬爱,奴婢自知属实配不上王爷,王爷对奴婢的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只能待来世了……”她一边说着最绝情的话,眼里,却控制不住地泛起了一层雾。
她想要极力忍住来着,奈何忍不住!
可能是那催泪符的功效吧,黎疏疏自我安慰着。
“奴婢、奴婢!疏疏,你在我面前何以变得这般卑微小心,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说什么来世?我不要来世,我等不了,我要今生,我要的是生生世世,你懂吗?”
顾璟恒有些着急,他也跟着红了眼眶,向前一步,想要再次拥着她。
时隔几个月,好不容易在这深宫的辛者库找到她,他不敢,也不想再让她再次离开自己的视线。
黎疏疏心想:可不就是不一样了吗?从前的她,虽然地位卑微,但是除了在外人面前装傻充愣,在信任的人面前,她还是偶尔可以放飞自我的。
那时,她还是有盼头的。
那会儿,她跟自己的小娘无数次偷偷盘算,等她及笄了,有了安身立命之本,就找一个靠谱简单、家世清白的男子嫁过去,将小娘也带过去,远离这宰相府的是是非非。
可如今,发生过太多太多他不知道的事,他们之间,甚至隔着生死……
她使劲挣脱了他的束缚,后退两步,咬了咬唇,思量着,怕是只能用再狠一些的话语,才能吓走他了。
她滚了滚喉咙,像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王爷,奴婢知您好意,可……”她语带哽咽,接下来的话,委实有些残忍,但她不得不说,“可奴婢已非完璧之身,不值得王爷如此真心对待!”
“什么?”顾璟恒后退一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有如雷击。
在他们这个时代,女子的贞操是如此重要,相信任何一个男人,听到此话,都不会无动于衷。
可是他并没有愣怔多久,而是很快又向黎疏疏靠近,他温声地安慰着“疏疏,没关系,我不在乎,我喜欢的是你,是你这个人,只要你也心里有我,那些都不是障碍,好吗?”
黎疏疏却并不领情,只默默流泪摇着头。
他见此情景,心中怜惜之情更盛,“或者,或者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欺负了你?我去帮你报仇好不好?我去帮你杀了那欺负你的人好不好?”
黎疏疏泪却流得更汹涌了,“不,没用的,王爷,那人,你杀不了……”
顾璟恒显然不相信:“这普天之下,还有我顾璟恒杀不了的人,我不信!难道他是皇帝陛下,天皇老子不成?……”
“皇帝?”他见黎疏疏好似更激动了,眼眸睁得更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怎么可能?竟是他最尊敬的皇兄,那天下至尊?
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夺去了他最爱之人的贞操?
心中犹如被什么钝刀子猛烈地刺痛了几下,钝钝的痛感很快蔓延五脏六腑。
黎疏疏不知此时自己是什么心情,本来,她说出此事,就是为了逼顾璟恒知难而退,可是看他那般难受的表情,心中却又闪过一丝不忍。
但她心中暗暗告诫自己,现在不是拖泥带水的时候,要想得到一些什么,想必是要失去一些什么的。
她心中想得清楚,但泪还是止不住地汹涌而出,她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再下一剂猛药:“是,就是王爷你认为的那个人。”
她含泪苦笑一声,“好笑吧?说来,我之所以有今天,还真跟王爷脱不开关系呢,我的嫡姐,黎小蝶,她心慕你已久,然则,王爷却久久不给她回应。
于是,她就将怨气撒在了我的头上。
恰逢太后要父亲安排她进宫,她为了防止自己进宫后,王爷和我能毫无障碍地双宿双飞,就要挟父亲让我扮作她的奴婢一起进宫,父亲妥协了,于是,我就成了父亲那个最开始被放弃的女儿。”
“可,可即使你入了宫,也不用……,皇兄他不是那样的人……”顾璟恒仍是无法理解。
“是,万岁爷不是那样的人。
可禁不住黎小蝶对王爷您一往情深啊,她不愿意侍寝,还在为您守身如玉呢,只得拿小娘的命,逼迫我做了她见不得光的替身……”
消息太过震惊,顾璟恒似乎被吓到了,愣怔在当地……
黎疏疏本就存着吓退他的意思,这个结果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可是不知为什么,她依然控制不住地哭得双肩剧烈抖动……
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她索性转身跑了开去。
留顾璟恒在那傻傻地愣着,一脸疑问:可,即便如此,她既承了宠,又是如何沦落到来这辛者库受罪,还差点被人给投井了的?
心思细转一下,他能猜出个大概来。
或许,皇兄现在并不知道有她的存在,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向皇兄求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