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温姑娘很是面善,倒是颇为欢喜。”洛母笑盈盈的望着温枳,“可见是有些缘分的,万事自有天意安排。”
温枳行礼,“夫人所言极是,天意安排自然是最好的。”
“你的事,我也都听说了,若有用得着这小子的地方,你只管开口。”洛母握住了温枳的手,“若是他敢忘恩负义,老娘第一个不饶他。”
洛时节忙开口,“不敢不敢。”
“夫人莫要客气,洛大人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倒是我……”温枳垂下眼帘,“我这厢刚和离,洛大人还是少来为好,先避避嫌,温枳自身便罢,倒是习惯了那些流言蜚语,可洛大人锦绣前程,若是沾染上……怕是于仕途无益。”
还不等洛时节开口,洛母已经沉了声,“和离又如何?这天下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凭什么男人和离了便无碍,女人和离就各种流言蜚语?女子怎么了?谁不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腌臜东西敢说这话,老娘第一个撕烂他的嘴。”
这话倒是把温枳给逗笑了,“多谢夫人,我还以为夫人也会……”
“我母亲可不与那些妇人一般。”洛时节笑道,他母亲最是通情达理,且最是刚硬,有些东西可不是寻常妇人能比。
尤其是,思想。
“别看这天下是男人做主,可若是没有女子,还不定会怎样呢?”洛母哼哼两声,提到这事,似乎颇有非议,但又竭力遏制。
叶子抬头,颇为不解。
这话她是支持的,但是这语气却是不理解的,而且她也知道洛时节是新科状元,听说这新科状元的母亲是乡野村妇,按理说是不可能言语暗指帝王的?
难道说,里面有什么过节?
哟……
叶子忽然来了劲头,不知道崔堂他们,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呢?
毕竟,皇帝忽然这么宠爱一个少年郎,里面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回过神来,却见温枳正盯着她看,叶子当即敛了神色,当什么都没听到,好在叶子素来面无表情,不管心里想什么都不会在面上表露出来。
温枳提着一颗心,只盼着叶子莫要乱嚼舌根……
“母亲?”洛时节心惊,慌忙看向门口的方向,“有些话可不敢乱说。”
纵然是心里存了点什么,却也不能宣之于口,只能藏于心中。
见状,洛母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抬眸看向面色平静的温枳,“吓着你了?”
“没有。”温枳摇摇头,“只是觉得夫人快人快语,甚是欢喜。”
洛母低头一笑,转而意味深长的看着温枳,“我还是那句话,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洛府招呼一声。若是哪天得空,可与你母亲一道过来小聚。”
一提“母亲”两个字,刘元登时变了脸色。
“我……”温枳顿了顿,有些遗憾的笑了笑,“家母早逝,多谢夫人好意。”
洛母愣了愣,转而起身抱了抱温枳,怀抱太暖,胜过千言万语,“好孩子。”
温枳释然的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待洛母走后,温枳若有所思的瞧着门口方向,心里莫名有些沉甸甸的,尤其是提及母亲的时候,她这心里说不上来的酸涩。
温枳是见过母亲的,幼时经常瞧着母亲躺在床榻上,因着身子不好,常年吃药,后来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寒冷的冬天。
大雪漫天,母亲撒手人寰,其后整个温家的人都没有再提过“母亲”二字,都怕戳了温枳的心肝,包括父亲温临风在内,都对此事小心翼翼,尽量缄口不谈。
“其实记忆里,母亲的形象很浅薄,依稀记得轮廓,但又像是做梦一样,因为稍有记忆的时候,每个人都告诉我,那是我娘。”温枳淡淡然开口,“可我跟她一点都不像,她瞧着我的眼神很温柔,但我若是开口喊娘亲,她就会哭……”
这是她记忆里唯一的东西,有些凌乱,更多的是不真实,尤其是大雪过后起了高热,这些记忆就跟泡沫一般,被风彻底的吹散了。
凌乱不堪,如梦似幻……
那以后,温家的奴才都换了一批,再也没有多少人能记得这些事情,纵然温枳提起,也没人会附和,甚至于到了后来,爹说那些都是她的梦,从来不曾发生过,说是母亲早逝,哪里会记得什么久病床榻,常年吃药?
说的人多了,次数多了,连温枳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的?
毕竟当年,她太小……
“小姐?”四月上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她进府的时候,恰小姐高热不退,一直说胡话,那会温家早已没了温夫人,底下人各个讳莫如深,四月刚入府哪儿敢多问,只希望有口饭吃能活下去便罢。
“没事。”温枳笑了笑,“走吧,去满庭芳。”
四月颔首。
瞧着自家小姐离去的背影,刘元面色微沉的皱了皱眉,恰陈叔从外头进来,面色略显凝着,不由的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方才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陈叔叹口气。
刘元赶紧摆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
陈叔颔首,“也是亏得她像爹不像娘,倒也是……甚好!”
“也亏得如此,否则就露馅了。”刘元瞧了一眼外头,“对了,这洛大人的母亲,瞧着好像有几分眼熟啊?哦不,不是眼熟,就是看着……好像是哪儿见过的。”
陈叔一怔,“你祖籍上京,这见过的人比吃的盐还多,见谁都眼熟?”
刘元:“……”
是因为这样吗?
可是,这洛家母子不是……远道而来吗?
若然是上京人士倒也罢了,可这隔了万千里远,还能有点面熟,难道不奇怪?
“眼熟不眼熟的,没认出来都没用。”陈叔补上一句,“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总不能看谁都眼熟吧?更何况,他们不是上京人士,十有八九是你认错了。”
刘元颔首,“这倒是。”
相府的马车当街而过。
蓦地,车门突然打开。
“快,快停车。”
音落瞬间,长孙拾便直接挑了下去。
若不是江木赶紧接了一把,估摸着会摔个狗啃泥。
“相爷,您怎么了?”江木急了。
长孙拾一把拂开他,颤颤巍巍的往前冲,“别当着,闪开,都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