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大火还没能熄灭。
但是有个好消息,萧时被放出来了。
瞧着坐在木轮车上的父亲,萧执顿时红了眼眶,“爹?”
“没好好睡觉,不好好吃饭,小执不乖。”萧时坐在那里,望着儿子黑乎乎的小脸,心酸的扯了扯唇角,幽然叹了口气,“不过,都结束了。”
萧执一下子扑进了父亲的怀抱,伏在了父亲的膝头,“爹,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好!”萧时抚着儿子凌乱的发髻,温柔应和,“东西都带来了吗?”
萧执点头,抬头拭泪,将一分册子自袖中抽出,递给了萧时,“都在这里了。”
“东西呢?”萧时问。
萧执忙道,“都已经装箱,随时准备着。”
“好!”萧时点点头,转头望着边上的师爷,“烦劳师爷,把这个交给知府大人,此前答应过的事情,萧时业已做到,未曾食言。”
师爷赶紧接过,随手翻了翻,不由的肃然起敬,“萧长公子?”
“以后,没有什么萧长公子了,我会带着萧执离开扈州城,从此不问萧家的事情。”萧时仿佛放下了心头的重担,“萧家的一切都跟我们父子没有关系了。”
宅院已烧,家财上交。
萧时会带着儿子,远走高飞。
“我会让人送你们出城,越快越好。”师爷明白他们的意思。
萧时拱手揖礼,“多谢。”
“准备一下。”师爷忙道。
这份册子得交给知府大人,另外那些装箱的东西,都在府衙的后巷里摆着,得快速收拢,待清点过后一一用作他途。
萧家父子被送走之后,东西连同萧时留下的、签字画押的字据,都会成为府衙收入这批财物的证据,但萧家却再因为找不到萧时他们,根本无法再追回这笔财帛。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家的大火之上,甚至于没人关心萧时和萧执的死活。
一个残废,有什么值得关心的?
何况,没了萧良善,萧时更是什么都不是……
正因为所有人忽视萧时,成了一种习惯,所以到了萧时带着儿子离开了扈州城,竟也没人发现,甚至于没人过问他是不是出了府衙。
只知道,在大火过后清点宅子里的损失时,宗亲们才发现这宅子里的贵重之物,都被席卷一空,所剩下的也只是一个空壳子而已。
萧良善这些年敛了那么多财产,如今人死了,萧家只剩下残废……这些财产理该交给宗亲保管,又或者说,该被分刮一空才对。
可现在呢?
“府账呢?”宗亲怒问。
管事赶紧将账册递上,“库房早前就被打开了。”
“什么时候?”宗亲们七嘴八舌的。
管事战战兢兢的开口,“族长入狱之后。”
闻言,众人皆惊。
这就意味着,自萧良善入了大牢,这宅子里所有值钱的财物,都被收敛了起来,如今想来,这萧时早就做好了准备,根本没打算救人,也没打算为萧家报仇,只想趁着这个机会私吞萧家的所有财产。
“那银子呢?”众人慌忙问。
管事瞧了一眼众人,哆哆嗦嗦的解释,“东西都被长公子派人收起来了,装箱之后放上了马车,就在长公子被府衙的人带走之前,这批东西……也跟着被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
这么多的银子,想要带走可没那么容易。
“一群、一群长公子选的护院,送到了别院里,后来……”管事喉间滚动,“后来就不知道送去哪儿了?奴才只是个奴才,长公子不让多问,所以奴才也不敢吭声。”
这下子,所有人都急了。
一口一个“蠢货”的喊着,可一时间又没有别的法子,谁让他们此前这般忽略萧时,没想到一个坐在木轮车上的残废,竟然在最后的那一刻,玩了这么大一出戏。
“找人!”
这时候,所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找萧时!
对,找到萧时。
找到了萧时,就能找到失踪的这笔银子在哪?
可等他们赶到府衙的时候,早已没了萧时的下落,衙役很明确的告诉他们,天亮之后萧时就走了,至于去哪儿了,他们也不知道。
府衙的人只管办案,谁还管你萧时的下落?
不过,也有个好处。
找到了府衙,也就找到了那些财帛的下落,于是乎这些人有开始跟严信纠缠,不再去管萧时的下落,只管索要财物。
可萧良善府上只剩下一个萧时,是正儿八经的长公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有他签字画押的字据,且当时还有几个大族的公证人,在上面签字作证。
这就意味着,财帛是不可能拿回来的……
严信派人查问过字据上的人证,才知道萧时在萧良善入狱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筹备此事,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是为了救父亲,所以才想捐了萧家的财帛。
到了这一刻,大家才明白,萧时压根就没打算救父亲,甚至于早就猜到,萧良善活不了……
得知此事,萧长陵足足愣了半天,站在檐下,不敢置信的望着管事。
“你是说,萧时将宗伯所有的财帛,都送到了府衙,并且让城中大族作证,归入府库,为百姓所用?”萧长陵觉得,不是自己耳朵坏了,就是萧时脑子坏了。
那可是,银子啊……
钱啊!
怎么舍得?
“是!”管事斩钉截铁的回答,“现在宗亲们都在府衙那边,想把银子拿回来,可这字据为证,又找不到长公子,所以这银子……十有八九是拿不回来了。”
萧长陵忙问,“萧时呢?”
“不知所踪。”管事摇头,“好像有人看到,出城了吧?具体的,没人知道。”
萧长陵愕然,“他可真狠……”
釜底抽薪,付之一炬。
有几人能放下这般荣华富贵,有几人甘心就这样舍弃一切离开?
“萧时跑了,那祠堂这事算不算完?”萧长陵眉心微蹙。
管事不敢肯定。
那么……凶手呢?
殊不知,此刻付成之就等在码头,可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孙天赐的到来,自家这小师弟虽然满腔仇恨,但素来准时,说到做到,让他在这里等,肯定不会食言。
真是奇了怪了,说好报了仇之后,两人就一起回山门跟师父请罪,怎么到此刻还不见人影呢?
付成之皱眉,难道说……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