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有些乱糟糟的。
温枳与陈叔又去了一趟米庄,清点了一下这段时间送出城的救济米粮数量,便合计了一番,大概还需要多少左右,另外做账以便于清算。
刚走出米庄没一会,街头便好似热闹了起来,究其原因,好像是城外有些闹腾。
“城外?”温枳愣了愣。
四月愕然,“那不就是……”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已然明白了大概。
这还用说吗?
城外什么事能闹得这么大?
一则是遭灾的百姓,现如今应该还处于房屋重建的过程,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二则是尸骨洞那边的状况,府衙那边兴许已经查出了端倪。
三则,那就是萧良善……
前两者,不至于这么大的动静。
第三种可能,则是百姓乐于见成的。
“陈叔,你留意着。”温枳吩咐,“我这厢不太方便露面,免得旧宅那边对我意见。”
陈叔了悟,“我明白,小姐放心就是。”
语罢,陈叔快速离开。
温枳在原地站了站,瞧着街头涌动的人群,被四月护着,朝着街边走去,在街角站了站,算是凑了个热闹。
“这热闹,姐姐觉得如何?”
萧长赢忽然出声,着实是吓了温枳一跳,她这厢正看热闹呢,哪儿经得起他这么吓,登时变了脸色,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狠狠白了他一眼。
“你这人……”四月慌忙捋着自家小姐的脊背,“莫怕莫怕,小姐莫怕。”
见着是萧长赢,温枳稍稍松了一口气,“你在这里作甚?”
“姐姐看热闹,我来看姐姐呀!”萧长赢缓步走到了她跟前,“站在这儿看热闹,有什么趣儿,不如去萧良善府门前看?”
温枳:“……”
说得很好,下次不要说了。
去人家府门前凑热闹?
是想被打断腿吗?
“怎么,不敢?”萧长赢弯腰凑近了她。
温枳瞧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知道城外有诈?还是知道……萧良善竖着出去,横着回来?”萧长赢压低了声音,凑到了她耳畔低低说着,“姐姐真的不想亲眼看看?”
温枳犹豫。
想看。
“我们悄悄的去,悄悄的看一眼,横竖萧良善那口棺材都定下了,很快就留能派上用场。”萧长赢嗓音低沉,如同魅惑人心的妖孽,磁音绵长,勾着心坎上的弦。
温枳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说话便说话,离那么近干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她,正在那什么那什么……
“悄悄话,自然是要悄悄的说,怕旁人听了去,只好……”萧长赢笑得坏坏的,徐徐站直了身子,“姐姐是怕被二哥看见?”
温枳白了他一眼,“你可真是不遗余力的,想让人瞧见你挖墙脚的样子。”
“哎呀,让姐姐发现了。”萧长赢双手环胸,“走吧!”
温枳:“……”
“小姐,真去啊?”四月问,“若是真的出事,那边肯定围了很多人,旧宅这边肯定会有人过去,咱万一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温枳抬头望着萧长赢的背影,只觉得这厮是真的坏到了骨子里。
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姐?”四月低唤。
温枳想了想,“去看看吧!”
看看,也好。
温枳与四月在后面走着,尽量跟萧长赢保持距离,穿过小巷,绕过几条岔道,这才站在了巷子口。
站在这个位置,能清晰的看到萧良善府门口的状况。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温枳诧异。
萧长赢转头看她,“你说呢?”
温枳陡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当即讪讪的闭了嘴。
眼下府门口还没怎么闹腾,只是那些个家丁守卫的,在门口来回的走动,瞧着好像有些焦灼。
热闹,现在在城门外头。
萧良善跟着人上了山,想着在山林里将木匠等人围捕起来,可不知道为何,林中忽然起了雾,等着萧良善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周遭是密密麻麻的树,一眼望不到边,一眼望不到人。
他大声的喊,也没喊到人来。
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好似凭空消失了。
在他发愣的那一刻,他瞧见了印在树干上的血手印,那血……还是新鲜的,还在渗了干裂的树皮,慢慢的往下淌,瞧着何其刺目,何其瘆人。
“人呢?人呢?”
他年纪大了,又感染了风寒,喊破了嗓子便拼命的咳嗽着,嗓子眼里一片腥甜滋味。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能救他。
四周除了树还是树,隐约夹杂着狼叫声,有点距离,可听得又是那样清晰,仿佛很快就会朝着这边来了,于是乎,萧良善转身就跑。
笨拙的身子,发了疯的求生欲,他边跑边回头,面色惨白得厉害,最后实在是跑不动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目光惊恐的环顾四周。
蓦地,一道暗影落在了树后。
瞧着是个孩子?
“谁?”萧良善惊呼。
他唇色苍白,哆哆嗦嗦的抬眸瞧着那身影,恍惚间,觉得有些熟悉。
耳畔,响起了孩子铜铃般的笑声。
“嘻嘻嘻……”
萧良善全身抖得更厉害了,下意识的往后退,“别装神弄鬼的,我不怕你,活着的时候都不怕,何况你们已经死了!你们都死了!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嘻嘻嘻……”
孩子们还在笑,笑声一直萦绕在周围。
萧良善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入目所见,阴暗处不断活跃着孩子的身影,那小小的身影欢快的在林子里穿梭,时不时躲在树后看他。
“来人啊,来人啊……”
他疯了,连滚带爬的往前跑,一个回头,冷不丁绊了一跤,登时咕噜噜的滚下了山坡,身子赫然卡在了石缝里。
那一刻,他清晰的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剧痛,瞬时蔓延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