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渐行渐远,于这样的雨夜,显得分外嘈杂。
容九喑还是不着急,缓步走在长廊里,就这么冷眼睨着倒伏在院子里的,横七竖八的尸体,大雨冲刷之下,瞧着分外狼狈。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容九喑立在原地,“脏!”
死了这么多人,染了这么多血,这庄子从今儿起算是废了。
不过,崔堂却不这么认为。
东辑事出来的,会怕尸体和血吗?
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这庄子收拾收拾,照样是个好地方。
“爷,那孙昌……”崔堂很是担心,“人跑了,督主那边不好交代。”
容九喑转身。
见状,崔堂赶紧撑伞跟随。
“孙昌,跑不了。”容九喑淡淡然开口,“确认无人生还之后,撤。”
“是!”
至于孙昌嘛,会有人等着他的。
痛打落水狗,是每个人都喜欢做的事情……
大雨哗然。
今夜,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孙昌策马直奔城门,因着东辑事那边还没下死令,所以当他拿着令牌出现的时候,守卫旋即打开了偏门,允了他连夜出城。
“这慌慌张张的,是什么事?”守卫面面相觑。
大雨哗然,所有人心里都有些莫名慌乱。
“没带一个人,独自出城,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许是东辑事的差事?”
“都别议论了,万一被人听到,九条命都不够。”
敢背后议论东辑事和兴昌镖局,不要命了?
孙昌火急火燎的跑出城,浑身的血,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只是马背上的狼狈,属实无法用言语形容,但他内心是侥幸且庆幸的,至少自己还活着。
人,只要留了一条命一口气,就有机会翻盘。
策马疾驰,雨夜的林子里,时不时有闪电掠过,让黑漆漆的雨林变得更加诡异可怕,这条路是去齐州的必经之地,现如今孙昌什么都没带,只能凭着一口气往前跑。
能跑多远,算多远。
只要离开上京。
先,离开上京……
上京虽然繁华,可东辑事也是真的可怕,若是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荣华富贵?
忽然间,马声嘶鸣。
紧接着便是重心前倾,因着马儿奔跑的速度太快,孙昌根本来不及反应,以至于瞬间从马背上扑了下来,若不是凭着一身硬功夫,只怕此刻已经摔得面目全非。
大雨之中,满地泥泞。
孙昌一个就地驴打滚,卸去了摔下来的大部分力道,这堪堪躲过一劫。
再回头,却见着马腿不知被何物,齐展展的斩断,鲜血流淌一地,因着重创,马儿只剩下濒死的喘气声,已经回天乏术。
孙昌的一颗心,已然跳到了嗓子眼,打死都没料到,在去往齐州的路上,居然还会有人设伏,看着样子,似乎早就等在此处。
难道是东辑事的人?
是容九喑的人?
“给我滚出来!”孙昌吃力的爬起来,重新捡回了地上的剑,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疯似的嘶吼着,愤怒的环顾四周。
在哪?
埋伏的人在哪?
耳畔“咻”的一声响,孙昌骇然转身,慌忙撇身避开。
一支冷箭扎在了树干上,若不是他避开得及时,只怕已经贯穿咽喉,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谁?是谁?”
任凭孙昌喊破喉咙,林子里蛰伏的人都没有出来。
但冷箭,却是一支接着一支的发出。
人在慌乱的时候,会慌不择路,会不知所措,会失去最冷静的判断力,以至于腹背受敌,完全无法自主,到了最后,几乎就是俎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冷箭穿了孙昌的腿,穿了他的胳膊,最后那一箭,直接扎在了他的胸口,距离心脏只有毫厘之差。
身子,重重的倒在大雨之中。
孙昌仰头大笑,“林不寒,容九喑,算你们狠……我孙昌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傻子都该知道,这是故意而为之。
“是吗?”
有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听声音,是个男子。
孙昌吃力的想从地上爬起来,睁眼便瞧见黑漆漆的雨林中,走出两道身影,夜色太黑,雨太大,他根本分辨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做鬼?”呵,男人顿住脚步,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彼此保持了一段距离,“你觉得自己做鬼,就成了吗?你做鬼的时候,可有想过那些,曾经死在你手里的,无辜之人?”
孙昌呼吸微促,雨水顺着眼耳口鼻,不断的往内渗,他几乎看不清楚眼前人的容貌,只能分辨出来,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你们……不是东辑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