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房间,容九喑立在檐下,深深的闭了闭眼,好半晌才算舒缓了心绪,平静下来。
“爷?”崔堂低唤,“您没事吧?”
想来也该知晓,怎么可能没事?
别看督主说话轻声细语,时常面带微笑,可实际上呢?这是个六亲不认的主,要不是念在大人还有利用价值,他是断然不会容忍,任何人在自己背后擅自专权的。
“没什么大碍。”容九喑回过神来。
崔堂不敢多问,只是略有狐疑,“此番不知是谁,撞在了督主的刀口上?”
“那就不好说了。”容九喑缓步往前走。
总有人心存侥幸,想着凭一己之力,了断林不寒,可这老家伙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好,不是谁都能近身的,纵然是面对一手教导的容九喑,他也从未真的放松警惕。
一句话。
林不寒,谁都不信。
老怪物只信自己,于他而言,谁都可杀。
包括,上面那位。
没有心的怪物,是最可怕的,因为世上没有能挟制他的东西或人,他这辈子只会为自己而活,凡是忤逆者,皆可杀!
走出去甚远,容九喑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面对林不寒,他也心里发怵,尤其是……若他知道温枳的事儿,十有八九又得生出什么邪念。
老怪物,心狠手辣,童心未泯……
天亮时分,城内响起了纷乱的甲胄声。
伴随着兵部侍郎府中的哭喊声,大批的军士闯入府内,紧接着便是兵部侍郎被抓的消息,传遍了朝堂上下,听说是搜出了谋逆的罪证,帝王下旨,着东辑事全权查察。
所有人的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东辑事那位一回来,兵部侍郎就出了事,若说没有关系,谁信呢?
但,没人敢说实话。
之前林不寒并未在上京,倒是还算太平,如今他回来了,这一个两个的,还敢肆意妄为吗?不怕东辑事的刀子,落在自己的头上?
温枳站在街边,瞧着兵部侍郎府被查抄,那兵部侍郎被人摁住,高声喊着,“容九喑,你不过是那怪物养的一条狗,总有一天,他也会拿你下油锅。”
“那又如何?”容九喑站在那里,“侍郎大人总归是瞧不见了。”
其后,便有人高声喊着,“林老狗,你不得好死,你……”
话音未落,哀嚎声响起。
温枳骇然瞪大眼睛,面色瞬时惨白惨白。
刀子过颈,鲜血喷溅。
容九喑轻飘飘的收刀,眼神里没有半分活人该有的情绪波动,仿佛杀的是鸡鸭,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浑然不把性命当回事。
“再有胡言乱语,大不敬者,诛!”
他反手便将染血的刀,归于身边人的刀鞘之中,面无表情的拂袖离开。
身后,一片死寂。
“是!”
但,到了这份上,知自己必死,总有人前赴后继,临死前要骂上一顿,否则死不甘心。
于是乎,鲜血飞溅。
那些个口不择言的,都死于“祸从口出”之中。
“小姐?”四月慌忙搀住温枳。
只觉得,自家小姐双手冰凉,面色发白,瞧着很不对劲。
“小姐?”四月疾呼。
温枳颤颤巍巍的转身,“走!”
四月不敢再逗留,赶紧搀着自家小姐离开。
临风楼。
温枳捧着杯盏,浑身轻颤着,那鲜血飞溅的一幕,又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再暖的杯盏,也暖不透寒凉的心,仿佛那刀子正架在自己脖子上。
冰冷的触感,如同蛇吐芯子,从脊背处蔓延,及至四肢百骸。
“小姐?”四月赶紧取了披肩,为自家小姐覆上,“怎么一直在抖?您……”
陈叔低咳一声,示意四月不要再说了,他们都知道小姐最怕的是什么,所以没必要继续说下去。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温枳转头,目光略显迟滞的瞧着外头,总觉得已经慢慢走出了阴影,但其实幼时的阴影,哪儿这么容易走出来?
“四月,我冷。”温枳低声说。
四月赶紧去生炉子。
陈叔二话不说,便关上了门窗,“外头血腥味太重,还是把窗户关上吧!”
说着,陈叔又点了熏香。
温枳不说话,沉默着捧着杯盏。
街头。
东辑事的人,大摇大摆的带着人往回走。
途径临风楼的时候,容九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只瞧着窗户紧闭,不由的眉心蹙了一下,其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爷?”崔堂上前,“要不要卑职去……打个招呼?”
容九喑勾唇,“你怕是嫌她命太长,急着要送她走吧?”
“卑职不敢!”崔堂心惊,慌忙俯首。
容九喑幽然吐出一口气,“回去!”
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是!”崔堂面色铁青,不敢再多说半句。
怕只怕那老怪物一时兴起,到时候,可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