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支部的情报部同样也是狼藉一片。要是想弄到这里的所有已经收集到的异想体情报,就不得不祈祷它们可以在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会没命,但那些本来就没有命的东西就不会。人会死,会腐败,但那些东西可以独自保存许久,甚至永远都不会腐坏。
“既然你先到,为什么你不试着找到那些情报?”歌唱机对憎恶皇后问。
憎恶皇后面有几分尴尬,她很不好意思地回答:“很抱歉……我不太会使用人类的设备,但这里的档案库似乎全部都在电脑里面。”
“对设备的不擅长这一点无可厚非,没什么值得羞愧的。那么这里的纸质文件都去哪了?”亡蝶葬仪发表了自己的疑问,“员工们进行工作时都会留下工作笔记,就连我们为主管工作时也是如此,那么这里也应留有员工的工作笔记才对……”
“它们大概……”红舞鞋俯下身,捻起一张沾染着大片血迹的纸页。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变成了陈旧的暗红色,就连粘连在上面的少许肉沫一样的东西也早已风干到了发硬的地步。
“嗯……大概变成了这样。”她嫌弃地松开手,“味道很不好,两重腐朽的味道,真是令人作呕。”
砍惯了新鲜的“肉”,时间长了,“品味”上升了一个层次,自然也就不太能接受过期的“肉”了。
“既然如此,那最后还是只能指望这玩意儿。”
异想体们看着眼前的这台机器。
“你们觉得它能用吗?”看着裂痕斑驳的屏幕和布满了血污的操作台,惩戒鸟有些不确定地问。
“试试?”
“那么问题来了,”小红帽雇佣兵靠在机器边上,“谁会开机?”
“……这……”几个异想体面面相觑。
最终,所有异想体的目光集中在了亡蝶葬仪的身上。
“我……我啊。”亡蝶葬仪有些不敢相信,胸口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
“对。”
“诸位怎么就如此肯定只有我能做到?”
“哈,得了吧。”小红帽雇佣兵嗤笑一声,“你试图装得自己很没有存在感的样子很可爱,但蝴蝶,你是不是忘了主管他早就把我们几个的老底全给扒了个一干二净?”
“那群人类员工不知道的事情们多着,可不代表他们的顶头上司也一无所知。无论是过去的那位,还是现在这位都一样。我们当中,你是最靠近这个时代的那个,更何况,你本来就是个人形。”
听起来没有什么关键信息,但重点是言下之意。
他知道小红帽雇佣兵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只是,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可能会有些生疏。”
一边说着,亡蝶葬仪走上前。
他先踟蹰一阵,随后凭着自己的记忆,按下了其中几个不太确定的按键。几番操作之下,皲裂的显示器突然发出了亮光,一枚脑叶公司的图标赫然出现在正中央。
“这样就算是开起来了?”亡蝶葬仪依旧还是有些不确定。
“想不到这里都烂成这样了,这东西还能用……”
“毕竟,这些东西比起那些人类的性命更值钱。和那些人命相比,这些设施远比他们更加重要,价值也更高。”
“……这倒也是。”
“只需要将文件传输到移动磁盘去就可以了吗?”亡蝶葬仪回过头,手里捏着一小块可移动磁盘。
主管可把该交代的和他能交代的都已经交代过了。砍树前最好还是先磨磨斧头。
“应该吧。”
“……那好。”可能是真的因为太久没用过而生疏了,亡蝶葬仪找了许久才找到电脑控制台上的磁盘接口。确认磁盘已经接入电脑,他按下了代表着“确定”的按键。
“不过,感觉哪里不对劲……”
亡蝶葬仪依稀记得,所有异想体的情报,交给员工看的,和交给主管看的,似乎并不一致。
也就是说,现在在情报部找到的这些,并不“保真”。
需要找到那些……真正的资料吗?
“没必要管那么多。”小红帽雇佣兵似乎是看出了亡蝶葬仪犹豫不决的心思,“现在已经没必要分‘人’了,带什么回去都一样。”
“蝴蝶,你做事太优柔寡断,或者说有些太过于用心,不适合干这行。 雇主们往往只在乎委托的结果,和他们的目的是否达到,至于你在过程中做得有多么贴心,多么为他们着想,他们根本不在乎。”
“你的说法我不反对。”亡蝶葬仪淡淡地说道。虽然看不懂蝴蝶脑袋此时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十分平静淡然。“但总有人不会忽视过程。现在的这位主管从来不会因为我们的差池而沮丧,他与我们相比反而不会太注重所谓结果。”
“主管他是个好孩子,他值得有人为他做得更多。”
“......他的确称得上是个‘好孩子’,看看一罪与百善的态度就知道。”小红帽雇佣兵并没有说出什么反对意见的话。“留你一个在这行不?我们得去把那些异想体收拾走了。”
“没问题。”他点头,又转过头去,没有视线的蝴蝶脑袋似乎是在看着正在传输的页面一般,电子映射的光给白色的蝶翼镶上了一层闪光的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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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这隔着厚重的收容单元都能传达到耳边的刺耳哭嚎,X所能做的也只能是长叹一口气,然后认命地戴上耳罩。
无名怪婴只要不哭就一切风平浪静,它若一哭出声,就恨不得让人就地剜去双耳。
“行了行了,别哭了。”
不管对方是否能听见,又或者是否能理解X的话语,他拖拽着一大袋刚刚从冷藏室内取出肉块来到无名怪婴的面前,地上还留着些许血液和融化冰水交织在一块的混合液体。
肉块被储藏得很好,即便并不是现取的“食物”,它们和那些什么保鲜措施都不做的肉相比也只是有着些许腥气。
怪婴腹部处的巨口大张,哭嚎凄厉,着实像极了讨食的婴儿。若非它的外表不生得如此惊悚骇人,想必那些员工们也不会对它有诸多怨言。
X将有些因解冻而软掉的肉块喂进婴儿的“口”中。
在它说不上是细嚼慢咽的咀嚼中,哭声逐渐平息下去。
喂完了整袋子的肉块之后,X基本能确定它已经被安抚好了。
像是吃饱了的婴孩,无名怪婴的身体伏动频率和方才相比安稳了不少。“孩子”吃饱了会开始想睡觉,这倒也正常。
X将袋口朝上收好了袋子,防止血水从袋子里泼洒出来。收拾好一切之后,他动作轻慢地离开了收容单元。
“嗯……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过得怎么样了……”X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看着盥洗室镜子中的自己。
黄色中的那一点绿,一如既往地焕发着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