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秋和陈化成四目相对。
宋化成第一时间的想法是，完了，得在她脸上留下点伤了，然后可能就是脖子。照刚才王华秋和拉丁男人撕扯那两下力道判断，可能免不了得来一场肉搏，所以宋化成不能迟疑，先打脸，再掐脖子。
但是软组织的淤血十天八天也未必能完全消解，给警察留下的线索就太多了。补救的话只能找个地方把王华秋先养起来，但是中间不可预见的风险是难以估计的。在这电光火石，与王华秋花生般大小的三角眼对视的四分之一秒时间里，宋化成思前想后，决定击打王华秋的颈动脉，一来打对了地方人直接就休克了，再者对她能有一点震慑作用。
当宋化成举起拳头蓄力的时候，王华秋闭上了眼睛。
宋化成没明白，是他眼花了？因为她眼睛太小，所以误以为她睁开了眼睛？还是她一开始就睁着眼睛，自己没注意？又或是睡黏糊了，神志不清？就在宋化成为了做出判断而进行短暂思考的时候，王华秋的两只手掐住了宋化成的大腿根。
“我就知道你得回来，你这个折返高级的很。”
物业值班室里亮着应急灯，加上上铺床板的遮挡，铺下的光线不是很充沛。睡眼惺忪，浑身瘫软的王华秋把戴着口罩的宋化成当成了拉丁男人。
“早就想这么试试了。”
这么一来，宋化成觉得这比王华秋醒了直接跟他肉搏还要吓人。
“捆着我，绑着我。”
王华秋身体跟跳鳝鱼似的一拱一拱，宋化成避开王华秋的胳肢窝，但却没防备王华秋因为舒展呻吟而大口呼出来的臭气，夹杂着螺蛳粉分子的味道排山倒海，层层叠叠拍向宋化成的面门。
王华秋把合拢的双手伸到他面前，宋化成麻利地用尼龙扎带捆上了她的手腕，然后从床下的口袋里拿出颈椎牵引器套在了王华秋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玩意？”
王华秋刚要睁眼看，宋化成腾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喔，有点喜欢。”
中年妇女是可以撒娇的，但王华秋撒娇绝对是惨不忍睹的。混杂着雪花膏味的体臭几次三番差点把宋化成闷倒，有那么几个刹那间，宋化成都不想杀她了。
王华秋配合地抬起脖颈，任由宋化成把颈椎牵引器套了上去。
王华秋要掀自己的衣服，宋化成一把按了下去，制止了王华秋。
“今天怎么这么稳，不像你啊。平时一点耐心都没有，这个调教我给八十分好不好呀。”
宋化成真想用煤气罐直截了当地砸死她算了。今晚的经历，对他来说绝对是八十分的侮辱，看来最近一段时间得吃安眠药了，不然他肯定睡不着，睡着肯定会做噩梦。
“其实我好喜欢被动的，但你这个人一点都不善解人意，怪不得你是高中文化……”
宋化成捏着泵阀给颈椎牵引器充气，王华秋享受地抻长了她又细又长的脖子。
“俺娘哎。”
颈椎牵引器是宋化成改良过的，而且进行了加固，完全充气后，圈口内的直径十公分不到。
王华秋被勒紧了脖子，已经到了不能自主的呼吸的程度。这个壮硕高大的女人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死亡的边缘摩擦了，她还在全然不顾地“享受”痛苦带来的刺激。
宋化成看了看腕表，一分钟过去了，王华秋竟然还没有开始痛苦，一分半钟后，王华秋开始干呕，当她发现自己咳嗽不出来的时候，她开始挣扎。
她想喊，但她的声带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她打开宋化成捂在眼睛上的手，看到了戴着漆黑美瞳的宋化成，这两个黑洞就像鲨鱼的眼睛一样看不出任何感情。她毛骨悚然，歇斯底里地翻身打滚。
宋化成早有预备，跨步压在王华秋的身上，两条腿跪在她的两只上臂上。王华秋像一只海豚一样拍打她被捆住的双脚。腰部一挺，直接把宋化成掀翻在地。
宋化成低估了王华秋，她虽然是一个女人，但她是一个很有力气的女人。
宋化成扑上去用胳膊肘压住牵引器，继续给王华秋的脖颈施压。王华秋曲肘朝宋化成脸上抡去，宋化成一个后仰，胳膊肘刮到了他的眼皮，险些打在他的眼球上，但他的后仰让王华秋趁机一把抓住了宋化成中间的要害。
宋化成束缚了她的手腕，但是没有束缚她的手指。王华秋绝对算是练武的奇才，手指如鹰爪般有力，这是天生的，普通人谁闲的没事干去练手指头上的肌肉。
宋化成没有手去制止王华秋，他忍着疼痛，把上半身的力量全部压在王华秋的脖子上。
两个人就这么痛苦的一秒钟一秒钟的挨，王华秋瞪着充满血丝的花生豆般大小的眼睛看着宋化成，宋化成毫不示弱地看着王华秋。渐渐地，宋化成的疼痛战胜了王华秋的窒息，她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
宋化成不敢放松警惕，继续用肘压着牵引器，十秒钟过后，他掐住了王华秋的手腕，测量她的脉搏。
宋化成翻下身来，松开牵引器。
他气喘吁吁地背靠在桌子上看着失去知觉的王华秋，拄着桌面的手一滑，碰倒了桌面上的没来得及倒掉的螺蛳粉，里面的汤汁洒了出来，宋化成去扶餐盒的时候，又碰撒了拉丁舞男带来的半瓶白酒，白酒撒了一裤子。
宋化成一边驾驶着汽车。一边揉搓着刚才与王华秋撕扯时，险些被她用肘关节撞掉的眼睛。
宋化成越揉越难受，照着后视镜翻着眼皮。这时候，后备箱突然 “扑通”一声响，紧接着传来王华秋含糊不清地呼救声。
宋化成开始没有理会，车开在大路上，任凭她怎么喊，声音都不可能盖过发动机和轮胎碾压地面的噪声。但王华秋活力四射，一脚接一脚的踹他的后备箱，宋化成怕她把车尾灯或者钣金踹坏了，毕竟车不便宜。
他靠了边，拎着牵引器下了车，打开了后备箱。
王华秋的头发扑腾的满哪都是，像个海妖似的把宋化成吓了一跳。王华秋在广场上好歹还化了妆，本来就丑，这会让宋化成这么一弄，简直跟鬼一样。
王华秋确实皮实抗造，韩瑞斌那么肥胖粗大的汉子生命力都没她这么旺盛，她就跟河道里的清道夫一样，不挑环境，就是能活，还把绑在嘴上的绳子给咬断了。王华秋用公鸭嗓喊着救命，但后半夜进城路过的大货车掩埋了她的声音。
宋化成戴上手套，捋了捋粘在她脸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然后把绳子捆了个疙瘩重新接上，把疙瘩塞进她的嘴里，在后脑勺上系了个死扣。最后拿起一个戴拉绳的布袋套在了王华秋的头上。
王华秋拼命挣扎，宋化成隔着布袋抓住了王华秋的头发，把颈椎牵引器重又套在了她的脖子上，王华秋哼哼唧唧地跟宋化成求饶。
宋化成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捏动气泵，为了让王华秋尽快昏厥，他把手按在了她的左胸给心脏施压，很快，王华秋再度失去了意识。
一辆警车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宋化成蒙了，他告诉自己要沉着，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个凡人，满大街的车，不可能盯上自己。但警车偏偏就掉了头奔着宋化成开了过来。
怕啥来啥，不是一句口头禅，是哲学。
宋化成不知所措，赶紧扯下王华秋脖子上的牵引器，在他准备盖后备箱的时候，他看到警察已经打开车门朝他走了过来。宋化成不敢轻举妄动，害怕过大的动作会引起警察的怀疑，便刻意没有去扣后备箱盖。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警车并排擦着宋化成的车开了过去，停到了宋化成的车前面。
两个警察下车朝宋化成走过来的同时，宋化成在后备箱边摸了一把锤子顺进了袖口，锤子头被他握在了手里。
看来警察是冲他来的。
这么快吗？难道他把王华秋运出小区的路上没有绕过监控？他确定走的后门没有问题，那个门常年废弃，因为后面是一条河，哪都不挨哪，停车还要绕出去一公里的路。
这也是宋化成选择在物业值班室这个地点对王华秋动手的原因。他之前按照王华秋生活的线路考察了所有的地点，只有物业值班室是最相对封闭和安全的。
一辆大车鸣着笛朝这边驶来，其中一名警察举着指挥棒拦下了大车，朝大车走了过去。
宋化成稍稍松了口气，原来市是交警。
警察站到宋化成面前打量着他，看了半天没跟他说话。
宋化成有点慌了，警察看他的眼神是有目的的，是有具体内容的，绝对不是一般的例行检查。
“你眼睛有什么问题？”
宋化成没明白，下意识摸了摸眼睛，从眼皮上摸下了他的美瞳，刚才和王华秋打斗的时候，可能不注意蹭到了，然后他在车里对着后视镜揉眼睛的工夫，把美瞳搓到了眼皮上。要不刚才眼睛怎么那么难受呢。
原来警察看他半天，也是把他当波斯猫看了，这深更半夜，两个眼睛不一个色儿，是挺突兀的。
“我的隐形眼镜掉了。”
“怎么把车停这了？”
这个警察说话的时候跟按了暂停键一样，全身上下哪里都不动，眼皮都不眨，好像如果可能的话，他连嘴唇都不想动。
“找隐形眼镜啊，到处找，车里都翻遍了，我说呢，在眼皮上，这上哪儿找去。”
“戴美瞳？”
“我是医生，出门急，就随便买的，只有这个了。”
警察审视着宋化成。
“这里不能停车吗？我没看到禁停标志啊。”宋化成急于知道警察拦他的目的，主动从车里掏出驾驶证和行驶证递给交警。
为了打消交警的疑虑，宋化成积极地摘下口罩，方便让交警看清自己的面目，核对驾驶证上的照片。
交警看着驾驶证上的照片，对比宋化成，他只是斜上斜下转了转眼珠。
交警向后扫了眼开着盖的后备箱。
宋化成马上意会，“渴了，刚准备去后备箱拿瓶水喝。您渴不渴，我给您拿瓶水？”
交警没接宋化成的话。
此时的后备箱里，脑袋上带着套的王华秋弄松了脚上的尼龙扎带，蹭掉一只鞋后，她把一只脚从扎带里抽了出来。
交警看着后备箱，朝着车后走去，路过宋化成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宋化成把手背在了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把锤子从袖口里抽出来一多半了。只要警察走到后备箱那，宋化成就无解了。
“喝酒了。”
宋化成一愣，赶忙回答，“喝了，喝了！”宋化成强调。
交警对宋化成的态度有点意外。
交警刚掏出测试仪，还没对准宋化成的嘴，宋化成已经伸长脖子主动上去叼了。交警拿着测试仪躲开宋化成，一边看着宋化成，一边当着他的面按上吹嘴。
宋化成使劲吹。
酒精测试仪并没有报警。
交警又让宋化成吹了一次，还是没有。宋化成的脑袋高速运转着，寻找着解困的转机。
交警摆弄着测试仪。
“哦哦，我没喝，是有人喝醉了，把酒撒我裤子上了。”
宋化成给交警看撒上白酒还没干透的裤子。
“喝没喝酒你自己没不知道？”
“你这一问，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
“被警察询问都会紧张吧。”
交警把证件交还给宋化成，宋化成伸手去接，后备箱突然“扑腾”一声，交警把递驾驶证的手缩了回去，看了眼后备箱，又看了眼宋化成。
交警走到后备箱前，后备箱里除了几件杂物，什么都没有。交警身后，宋化成已经举起了锤子，幸亏他在最后一刻也看了眼后备箱，不然已经落锤了。
警察转过身，把驾驶证还给宋化成。
“你是不是疲劳驾驶，我怎么看你迷迷糊糊的。”
“可能是掉了一只眼镜的缘故吧。有一只眼睛看东西不清楚。”宋化成一边找话对付交警，一边琢磨着王华秋去哪了。
“你还能开车么。”
这时，宋化成看到带着头套的王华秋出现在交警身后十米远的公路上，因为看不见路，她用脚尖试探着像鸵鸟一样朝前迈步。
交警朝看直眼的宋化成摆了摆手。
“跟你说话呢！”
宋化成赶忙集中精神全力应付交警，生怕交警回头。
“没多少度数，我下午有台小手术，所以才戴了这个。”宋化成指着一只眼睛上的美瞳。
一辆大货车闪着远光朝他们驶来，眼瞅着就撞上戴着头套在马路中间晃荡的王华秋。大货车擦着王华秋呼啸而过，宋化成紧张地激灵了一下。交警循着宋化成的视线，转过身去看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