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最深处,被黑暗笼罩的狭窄房间,王大顺一把推开。
邢依妆回头,脸上挂起甜美的笑容,“大顺你怎么来了?”
“你这个泼妇让开!”王大顺单手抱起林山河,又抱起小狗,扭头就走。
邢依妆挡在门前,白皙的面颊上完美的表情,险些碎掉,“大顺啊,符管家吩咐我教林山河刺绣,你这样我怎么跟符管家交差,”
“我不过是个女子,你难道要为难我吗?”
“你这个悍妇,我刚刚都看到你怎么欺负小林子了,你别以为你是女子,我就会饶过你,我告诉你我王大顺手中的鲜血很多,多你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瓮声瓮气道:“老大护着你,我可不会惯着你,让开!”
“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去符管家那里理论,看谁占理,”
邢依妆提起裙摆,快步上三楼,推门而入,声泪俱下地告状道:“符管家,即使我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完成您交代给我的任务,我也有心也无力,”
王大顺把林山河和小狗安置在五步蛇那边,诚恳地道了个歉,随后立马来到了书房。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有多会演戏,他以前是怎么瞎了眼认为这个是个美丽温柔的女子。
邢依妆跪在地上,控诉王大顺蛮不讲理的举止,“符管家,王大顺他太过分了,不仅诋毁我,还要带走林山河,我承认我对那孩子的确责罚过,但这些都建立在他故意不听话的前提下,”
“您不是不清楚那个任务对我有多重要,我也是万不得已啊,一年之内,我要怎么教会他啊,符管家您给个话吧,不然我以后可能都无法完成您的交代了……”
“老大她撒谎,明明是她故意摔伤小狗,小林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她掐的,”
王大顺握紧拳头,努力压制内心的愤怒。
符星海看向二人,王大顺情绪上头的性格仍然不改,现在让他得偿所愿,大概率会前功尽弃。
索性再压一压他的脾性,给他一个教训。
“起来,”口吻淡漠道。
邢依妆活似柔弱无骨的水草,慢慢起身,粉嫩的脸颊上因为擦拭泪珠红痕遍布,瞧起来如一块美玉。
“谢谢符管家您愿意为我主持公道。”
“老大你!……”欲脱口而出的话语猛地被符星海死寂的眸子盯住。
忽然,脑海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机械音:“注意!注意!黑化值百分之六十五,黑化值百分之六十五!”
警报刚落,大腿内侧的灼烧感再次加剧,愈发严重,衬衣由于汗珠黏在了脊背上,不舒适的黏腻感袭来。
符星海手掌抓住桌沿,嘴角勉强勾起冰冷的弧度。
“怎么没听到吗?”
王大顺气得双拳竖起,“老大你不要被这女人骗了,她就是个泼妇,”
邢依妆莞尔一笑,欠身行礼,“符管家您晚上要吃宵夜吗?我现在就去准备。”
“出去,”符星海手肘撑着桌面,没有耐心地捏着眉心。
桌下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指甲都抓白了。
“那您注意休息,晚安。”
邢依妆转身回头给了王大顺一个好笑的眼神,气得王大顺当即一拳砸在墙壁上。
“出去,”
字眼咬的极其重,符星海抬眼扫过。
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令王大顺气不打一处来,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走,“老大你别被这女子骗了,”
砰一声,门被大力关上。
疼痛慢慢扩散,缓了片刻,符星海勉强揭开眼帘,近在眼前的却是一张稚气的面容,黑沉沉的眼睛像是黑曜石,干净透亮,没有一丝杂质。
瞬间回神,符星海用力撑着手臂从桌上起身,“你来干什么?”
林山河疑惑地走到书桌前,踮起脚尖,伸手探上额头。
“符管家您的身体不是没有问题吗?”
温热的触感从额头传来,符星海下意识伸手打落,推开林山河,斥责道:“滚开,谁让你进来了?”
“符管家您生病了吗?”
林山河脸上露出笑容,跟朵花似的,轻飘飘地问道。
剧烈的疼痛使符星海的身体快要到了极限,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到鼻梁,滴落在书页上,他浑身无力地靠在木椅上。
视野开始模糊起来,耳朵雷鸣声大震,意识陷入混沌。
林山河的手慢悠悠地伸到腰间,取下手枪藏好,脸上摆出适宜的悲伤,哭哭啼啼地跑到外面。
“师父!符管家又晕倒了!?”
“怎么可能!!刚刚不是好好的吗?!”王大顺那叫一个气愤,三步并两步,速度快得影子都瞧不见。
五步蛇心中狐疑,他昨日才诊过脉,何况连他的毒药都不怕的人,居然会晕倒了?
宁俊明知道符星海的秘密,也不急切,随手从花瓶里取出一朵蔷薇,叼在嘴里。
林山河见状,微微眯眼。
四人前前后后进入卧室,床榻上,男子气息微弱,没有血色的嘴唇紧闭。
额前的刘海早已被汗水浸湿,白色衬衣上染上一大块汗渍。
五步蛇斜身坐在榻边,手指搭在脉搏上,脉象正常人却昏迷不醒,他接着挑起眼皮,用银针在指尖戳出一滴血。
等他一整套方法全都试完后,依旧毫无所获。
这世上还没有他五步蛇不知道的疑难杂症,当即又在身体各处试了试,手指按到大腿上时,滚烫的热度透过布料瞬间传入指尖。
温度高的不正常,在上面煎个鸡蛋都绰绰有余。
他收起手,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被烫破了皮。
早就等候在一边的王大顺急了一头汗,偏偏还就忍住了叫嚷,原来老大并不是偏袒,而是身体不舒适。
怪不得要让他离开,心中顿时回想起以前的种种,想当初要不是老大,他早就死在了好兄弟的手中,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过莽撞。
好几次他都误会了老大,甚至小林子都能看得清问题所在,他却始终找不到关键。
床上的那张脸苍白如纸,王大顺猛然记起来符星海曾经对他说过‘你知道你为什么不会得到信任吗?’,他确实够蠢。
一有个风吹草动,情绪就在脑海中抑制不住地膨胀。
上次小林子被人拿针欺负,他一开始就误会了老大,现在想想,自己究竟自以为是到什么地步了啊。
昔日的猛虎帮,今日的山庄,他心里紧绷着的一根线断了。
满腔的着急此刻化作了悔恨,他自诩重视承诺,讲究江湖道义,可事实是屡次被人利用,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是空有一身蛮力,可他能为老大做什么?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屋里众人接力换盆,准备凉水擦拭符星海身体,脚步声轻重不一,王大顺羞愧地抬起脸。
如今老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再是无用,身为老大的师父,他也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要打要骂一切等人醒来再说,他王大顺这辈子都要完成自己许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