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如你所说,在应州游历也很不错,那我为什么要拒绝。”颜玄摊开手。
“算你有眼光。”
星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他脚步轻快,拉着颜玄随手招来了一只黑金的大鸟,羽翅展开有十米那么长。
颜玄目瞪口呆。
星跳上去,而后回过身子朝她伸出手:
“走路太慢,御剑耗灵气。”
星道:“我带你坐应州的特色交通工具,如何?”
玄鸟振翅,带动的气流像刮起了一阵飓风,吹动得路边野草东倒西歪。
颜玄不恐高,但坐在这上面就像坐在没有防护的飞机上一样,失重的感觉袭来,颜玄下意识揪住了身下玄鸟的羽毛。
“这是妖吗?”强风把颜玄的声音吹成了碎片。
“还不能化形。”星答道:“你可以不把他们当人看。”
说完后,星为她用妖力撑起了一个防护罩,蓝色的莹光把颜玄和他都罩在了里面。
颜玄的头发落了下来。
她伸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想起了先前那只小奶猫。
从外表看,玄鸟显然吊打奶猫,但前者不能化形后者却不行。
她忍不住疑惑地问道:“你们妖族的化形到底有什么讲究?”
“血统。”
像是看出了颜玄在想什么,星直接道:“你眼里的那只奶猫是吊睛金音虎的幼年。”
颜玄:“……”
感情人家不是猫,是老虎。
在星科普了一番后,颜玄终于明白了。
就像人族看根骨一样,妖族看血统。越高贵越稀有,化形的时间便越早。
她屁股下这玄鸟在应州则随处可见,多到大家都拿它当交通工具,血统自然也低微驳杂到根本不能化形。
但星告诉她,只要修为够高,便能突破血统的限制化成人形。
但是很遗憾,修为的顺利程度也是与血统挂钩的,所以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颜玄低头摸着玄鸟柔软的背毛,原本被发带束起的头发被强风吹散,被她捋顺后铺在背后,如同一匹墨色的绸缎。
星微微低头,他头上的白发便随着他的动作坠下来,和颜玄背上的发纠缠到一起。
他拾起那缕黑白纠缠的发,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玄背后没长眼睛,不知道星在干什么,只是觉得后背忽然有些痒,于是把手伸到后背扯了一下衣服。
星像被烫到一样一下子收回手。
颜玄低头看了眼玄鸟,然后回头问星:“坐在同类的身上,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虽然种族不同,但是星和玄鸟都是妖吧。
星看她一眼:“你们人类不是也还有人力车。”
颜玄恍然大悟:“对哦。”
只要接受了一些设定,人族的世界与妖修的世界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她抬起头,看城镇在她脚下星罗棋布,飞得越久便越密集,于是对星道:“你给我介绍一下应州吧。”
星欣然应允:“好啊。”
这里毕竟是星的家乡,他说起来如数家珍。
“应州不如中州大,只有五十城,以皇城为中心辐射状分布在周边。”
“皇城边缘有七座城镇,以合抱之势把皇城围在中心,算是一种保护。七城外的城镇便零落地分布在宜居的土地上。”
“往外,便是不能称之为城镇的零散村落,就比如我们昨日歇脚的那一座。”
“再往外,便是应州的边境,相隔一段距离便有修为不低的妖族把守。”
颜玄回想起那两个妖族守卫轻易被她糊弄过去的傻样子,真心实意地对星道:“你们那个防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讲了一遍自己刚来时遇到的事情。
末了,她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能见到应州的王的话,最好告诉他一声应州需要加强防守了。”
莫名被槽的星沉默了一瞬。
他强行给自己挽尊:“其实,一般也不会有人族来应州。”
莫说百年,千年都不一定有一个。
所以,工作水平下滑是很正常的事情。
“应州不像你们中州世家林立,等级森严。虽然也有宗门,但其实只有几个。”
“而且与其说是宗门,我觉得更像……凡间的私塾。”
星托住下巴:“除了皇城,有三个宗门,分别教授不同种族的妖法。”
“你们难道只有三种妖么?”
“不,是按照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来区分。”星回答得坦然。
颜玄:“……”
她叹为观止。
“宗门收妖并不限制天赋与出身,大部分妖族都会把家里孩子送过来。”
“但并不是没有例外。”星眸子垂下:“王族子弟,就不会被送入宗门,而是由王城内专门的老师来授课。”
“你拜入的是哪个宗门,负责地上跑的那个?”
颜玄抓着玄鸟的羽毛,身子往前探去看脚下的风景,然后随口问道。
“我没拜入宗门。”
颜玄听完后却完全没有把他和王族联系起来。
无他,星平常的表现实在不符合她对王族的幻想,跳脱又活泼,除了修为确实很高以外没什么符合的特征。
况且,昨晚星那句调侃和故意的误导也被她当了真,颜玄已经接受了他是个村长的设定。
“不上学也可以当村长吗?”颜玄回头看他。
以她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理解,村长好歹也算公务员吧,没有学历真的可以吗?
说完后,她就见星面色忽然古怪起来,看起来又有点无语又像想笑。
颜玄:“?”
“没什么。”星勾起嘴角:“就是很期待你……意识到的那一天。”
玄鸟的飞行速度比中州的马车要快上不少,颜玄感觉自己还没在天上待多久,就感觉到身下速度忽然慢了下来。
最后,玄鸟在一所城镇的外围落了下来。
“这座城就是方才我说的七城之一,再往里面走就是皇城。”
星从储物袋里掏出了几块灵石塞进了玄鸟的嘴里,然后挥手示意玄鸟离开:“从外城开始便不许在天上飞行。”
中州主城也有类似的规定,说到底原因只是不方便管理。
颜玄则颇为好奇地看着星的动作:“应州的流通货币也是灵石吗?”
人族流通货币是灵石,是因为修士可以从灵石当中吸纳灵气。
“妖族也可以。”星道:“妖族的修炼方式是吸纳天地精华,灵石中的灵气自然也属于其中一部分。”
“灵气被吸纳后在妖族的体内也可以被转化为妖力。”
颜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看来,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修炼的基石都是灵气。
那魔族呢?
据颜玄所知,天地间是不存在天然的魔气这种东西的。
魔族修炼大多依靠强行掠夺他人的修为,而他人修为又来源于灵气,这么说来人妖魔三族某种程度上都属于一脉同源,同根相生。
颜玄正走神思考哲学问题时,忽然感觉手腕一凉。
她低头,正好看见星正在把一枚玉镯套在了颜玄的手腕上。
颜玄低头,那水玉颜色清透,里面隐隐流动着蓝色的荧光。
那是星的妖力。
“你身上一点妖力都没有,难免引人注目。”
颜玄眨了眨眼,没有说什么,从善如流地接受了星的好意。
两个人走进城门,也许是因为星的手镯的缘故,城门的守卫竟然真的没有拦住颜玄,就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放了他们两个进去。
颜玄的心还没提起来就放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这座城池接近皇城,进城后颜玄看见的妖族的长相都没有那两个边疆守卫那般随意。
比起妖族的身份,更像是戴了兽耳发箍或者尾巴的人类,五官周正,有鼻子有眼有头发。
说实话还挺养眼。
“好多毛茸茸啊。”颜玄发出了来自绒毛控的感慨。
“喜欢?”
“当然喜欢。”她目光移到路边的小摊:“不是,你们路边怎么还会卖兽耳发饰啊!”
好奇怪啊!
“人类不也是会买假发?”星理所当然地回道。
颜玄被说服了。
“小娘子喜欢这个?”小贩见颜玄目光扫过来,立马热情地介绍:
“这些用的都是真毛!”
“这个兔耳朵,用的是兔子的尾巴毛,比真的兔子耳朵更柔软蓬松;这个猫耳朵,内侧是用鸭绒填充的,手感特别棒……”
小贩喋喋不休,星忽然出声:“这个不错。”
颜玄看过去,挑眉:“狐狸耳朵?”
她目光有意无意从他头上滑过。
星神色未变:“这个质量看起来最好。”
“这位郎君好眼光!”小贩笑呵呵道:“既然喜欢,不若给您夫人买了如何?”
星开始掏钱。
颜玄连忙拦住他:“什么夫人!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小贩愣住了,目光犹疑地在两人之间打转:“可……”
“方才惹她生气了。”
星把灵石扔到小贩手里,一只手接过狐狸耳朵一只手揽住颜玄,半是强迫半是哄地把她拖走了。
“你刚刚为什么那样说?”
走远了后,颜玄抬眸愤怒地瞪着他。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星推着她往前走:“有个可以掩饰的身份也比较方便。”
颜玄不理解:“解释一下有什么麻烦的?”
星却闭口不语,当没听见。
颜玄作为人修,对妖力并不敏感。
所以她不知道,自玉镯套在她手腕上之后,蓝色的属于星的妖力便丝丝缕缕地溢散出来,一点点缭绕至她周身。
用妖的眼睛看,颜玄整个人都像被星裹起来一样。
妖与妖的界限通常十分分明,彼此妖力汇聚交融到此种程度,很难不被人误会。
所以那小贩才会觉得两人是夫妻。
星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对颜玄说,就这样把她蒙在鼓里。
星把从小贩那里买来的狐耳发饰别在颜玄的头上。
狐耳是尖尖的三角形,软蓬蓬毛茸茸,许是因为产地是应州,比现代那些毛绒发卡要逼真得多。
颜玄晃了晃脑袋,头上顶的狐耳随着动作摆动。
星伸出手压在了她的头上。
毕竟不是自己的耳朵,颜玄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头有点沉。
她甩了一下脑袋,把星的手甩掉后继续往前走。
“我感觉。”颜玄边走边看了他一眼:“你最近好像有点黏人。”
虽然,以宠物狐狸的身份形象待在她身边时,星也很黏她。
但变成人之后,这种情况就不如之前明显。
这次重逢后,星的表现却总让她幻视秘境里的那段时间。
星没有答话。
过了一会儿后,他开口道:“你魂魄上,我的妖力变淡了。”
颜玄:“嗯?”
“比起第一次见到的你时,现在你魂魄上的妖力已经比那时少了不少。”
原先颜玄的整个魂魄周围都蒙上了一层亮蓝的,现在这蓝光虽然依旧笼罩全身,却已经暗了不少。
对星来说,这种变化就像原本属于自己领地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
属于犬科动物的本能让他十分不适。
星磨了磨尖利的虎牙。
就算原本也没有很在意,现在没了依旧让他不爽。
颜玄倒是不放在心上:“还没找到原因,问题就要消失了。”
星却驴唇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我知道怎么把妖力留在人的魂魄上。”
颜玄疑惑:“你知道妖力存在的原因了?”
“不,我是说,我可以补充你身上散了的妖力。”
颜玄:“……”
“谢谢,但我不需要。”
星却换了话题:“我那次去剑天门的藏书馆,是为了找与魂魄有关的秘籍。”
颜玄:“为了这件事?”
星答的很含糊:“不全是。”
“你们人族的秘籍上说,想要在另一个人的魂魄上留下自己的痕迹,第一条要求就是两个人彼此亲密无间。”
颜玄跟着重复了一遍:“亲密无间?”
“咳。”星重重地咳嗽了一下,耳廓微红。
“因为神魂对于修士而言是很私密的东西,就算是家人也不见得能彼此触碰。”
“能触碰到对方的神魂,至少证明两个人对彼此全无防备,是能交付性命的那种感情。”
他偏过头去,声音忽然小了下来:“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曾经是……”
“是、是道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