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玄转而把修炼重心从剑术放到提升境界上来了。
连着一周,颜玄都没在课上见过萧烨。
听说是在养伤,就是不知道在养身上的伤还是心里的伤。
一日,杭瑛有事先离开了,颜玄便在下课后自己一个人往回走,待走到一处偏僻拐角时,树叶摩挲声忽然簌簌响起。
“谁!”
颜玄下意识握住了剑柄。
“不要紧张,大家都是同门。”
稀稀拉拉的笑声响起,从暗处走出来五个人将颜玄围在中间,来者不善。
这几个人皆是一身弟子服,面容平庸却眼熟。
颜玄回想了一下,发现是平常总跟在萧烨身后的几个拥趸。
她挑眉:“狗给主人报仇来了?”
正面对着颜玄的那人脸色扭曲了一瞬,恨恨道:“我劝你有自知之明,不要死到临头还嘴硬。”
“哈。”颜玄发出嘲讽的笑声:“你是觉得,你们几个加起来,会比萧烨还要厉害?”
此话一出,几个人蠢蠢欲动的出招顿时一歇。
颜玄学着郁苍的表情,冷冷地环视了周围一圈。
她表情淡定又不屑,精神却很紧张。
之前那次胜利,是在观摩了萧烨攻击方式足够久的情况下制定出了针对性的招数,而眼下面对五个完全不了解的人的围攻,即便颜玄相信自己不会输,但也不会赢得太好看。
真要打起来了,负伤是难免的,秘境在即,颜玄不想多生事端。
“毕恒。”一个小眼睛低声问领头那人:“还要打吗?”
毕恒深吸了一口气:“当然!她现在绝对是在虚张声势。”
“我们有五个人。”他像是在说服自己:“打她一个还不够吗?”
“对!”有人配合他:“给烨哥报仇!”
“自己打不过就找别人来群殴。”颜玄冷笑:“萧烨还真够low的。”
他们听不懂“low”是什么意思,但结合语境也能明白这不是什么好话,刚刚喊话那人顿时忍不住了:“和烨哥没关系,我们是自愿来给他报仇的!”
颜玄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劲风忽然从脑后扫来,颜玄矮身避开,然后猛地抽剑出鞘回身格挡!
郁苍给的剑相当好用,不过一下,对方的剑便缺了一个口子。
“我的剑!”那人脸色顿时哭丧了起来。
保养剑很烧钱,所以除非家境很好,剩下的剑修都是穷逼。
颜玄这一下直接让一个人失去了战斗意志。
“喊什么喊!我给你出钱修!”毕恒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他一声。
还剩四个人。颜玄想。
剩下那几个人的心理素质显然不像刚刚那个脆弱,只犹豫了一瞬,便齐齐举剑向颜玄刺来!
躲是躲不开了,颜玄挑了一个看起来最瘦弱的人当作突破口径直冲过去。
月升衰·第二式——轮转金波
被颜玄当作目标的那人感受到重击,手腕脱力,向后退了几步猛地坐到了地上。
“啊——”他惨叫了一声:“我的右手脱臼了!”
与此同时,另外三个人的攻击也落到了颜玄身上,她避开了大部分,却仍避不可免地受了伤。
颜玄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衣服已经碎成片了,有血顺着胳膊滑落到手腕处然后滴到地上,不过好在没伤到筋骨。
“还要继续么?”颜玄挑衅地望向剩下三个人。
有两个明显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只有那个叫毕恒的反而被激怒了,直接冲上来然后被颜玄一脚踹飞。
在颜玄把目光投过来之前,剩下的两个人连忙拉着自己的同伴离开了。
颜玄便继续往回走。
没意思。颜玄想,和萧烨的水平比起来差太多了。
就算赢了,也让她心里产生不了任何兴奋与喜悦。
回到寝居后,杭瑛已经回来了。
“啊!”杭瑛见她狼狈的模样,连忙站起来:“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只是皮外伤。”
颜玄找出药箱,在杭瑛的帮助下给自己缠绷带。
处理完伤口后,见杭瑛欲言又止地望着她,颜玄直接道:“怎么了?”
“是……萧烨那帮人干的么?”
在得到了颜玄的肯定回答后,杭瑛叹气:“你之前不该意气用事的,得罪了萧家那种大世家很麻烦。”
颜玄闻言看了她一眼:“我不明白。”
“你好像很怕得罪……嗯,你说的修真世家。”
杭瑛露出的表情让颜玄反思自己说了多惊骇世俗的话。
“那可是四大家!”杭瑛瞪大眼睛:“夸张一点,不,不夸张地讲整个人族的修真界几乎都在他们掌控之下。”
当几乎全部资源掌握在少数人里后,剩下的人便只能任人宰割。
天下修士要么畏惧,要么追随。
颜玄不置可否。
也许是半路穿越来的缘故,她对这些常识的感受就是死记硬背进脑子里的知识,并没有多么切身的体会。
她突然想到一个人:“问你一个问题,郁……咳我们剑天门的首席和四大家相比,谁更厉害?”
“这怎么比。”杭瑛卡壳了一瞬:“首席是一个人,加上背后的剑尊也就两个,四大家是四个家族。”
“比如说。”颜玄比划了一下:“一件事情,四大家持甲观点,首席持乙观点,最后听谁的。”
杭瑛纠结半天:“商量着来吧,不过还是首席占上风的概率大,因为四大家内部也有不少龃龉。”
“呼。”颜玄闻言舒了口气:“那得罪萧烨也不算什么嘛。”
杭瑛:“?”
又过了一周萧烨才继续来上课,回来之后他和颜玄再没有接触,但颜玄总觉得他脾气似乎收敛了不少。
而他那几个跟班,在被打了一顿后,也老实了下来。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两月之期将近时,颜玄终于突破了金丹。
二十一岁的金丹期算优秀,但称不上天才,毕竟除了郁苍和傅子雅外也没人知道颜玄踏入修途还不足一年,因此颜玄这次突破并没有在宗门内掀起什么波澜。
又一次上课,教习长老宣布宗门秘境将开,准入者为全部的新晋元婴期内部子弟以及部分抽中的金丹期弟子。
自然有颜玄的名字在列。
“你运气好好哦。”杭瑛对着颜玄感叹。
颜玄露出了心虚的笑容:“哈哈。”
另一边,毕恒站在萧烨身边,把那张写着准入秘境的修士的名字名单展开。
金丹期修士的名单里,有三个人的名字并列于上:颜玄,萧烨,毕恒。
有这样的结果自然不可能是巧合,早在打听到这次进入秘境的人里有颜玄后,毕恒就托了关系把他的名字添了上去,而萧烨的名额则是由萧家争取来的。
“烨哥。”毕恒咧嘴露出了一个有些狰狞的笑。
他手指指着颜玄的名字,指尖用力把那个“玄”字扣出来了一个洞。
“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也在名单里。”
萧烨淡淡地瞥了一眼名单,开口:“我有一位族兄已至元婴期,此次也会进入秘境。”
毕恒闻言笑容更大,露出八颗闪着光的牙齿:“那我就放心了。”
“她会吃到她应得的苦头的。”
“《灵草图鉴》,《妖兽大全》,《阵法概要》……”回到寝居后,颜玄一边碎碎念一边往自己的储物袋里装书。
“……你在干什么?”杭瑛不解地看着她。
“收拾行囊啊。”颜玄理所当然道。
杭瑛:“不是,我的意思是,谁家修士带书进秘境啊!”
“啊。”颜玄挠了挠头:“进秘境不就是为了寻宝么,我不带图鉴怎么知道什么是有用的。”
杭瑛狐疑地看着她:“你知道有一种东西叫玉简吧。”
“知道,但不想用。”
玉简虽然能快速,但也只是把知识印在脑子里,并不是读完就能灵活调用了。再加上颜玄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还是习惯直接看书。
当然,如果有手机就更好了。
在杭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眼神里,颜玄带着一储物袋的书进了秘境。
进秘境后的落点是随机的,颜玄刚被传送进去就差点陷在流动的泥沙里。暗骂了自己一声倒霉后,她连忙运转灵力覆在脚下,和流沙隔出一层膜来。
她找出了地图,粗略扫了一眼后确定自己位于秘境的西北方位。
这片都是沙漠,不管是人还是妖兽灵草都很难在此活下去,所以没什么探索价值……哦不,这里会产一种叫续灵草的草药,还蛮值钱的。
好不容易习惯隔着一层灵力膜在沙子上行走的感觉后,颜玄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争执的声音。
吃瓜的天性让她下意识想凑过去,但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秘境后,颜玄硬生生止住脚步然后转了个方向躲在一块巨石后面。
颜玄最先听到的是一道愤懑的声音:“这株续灵草是我先看到的!”
“你先看到的又怎样?”轻浮的声音响起:“现在它在我手里,那就是我的。”
“你!”那个一开始说话的人听声音快哭出来了。
“哈,不服气?那就自己来拿啊。”
随后兵戈碰撞声响起,间或夹杂着剑锋穿过血肉的沉重闷响,颜玄看不见那边战况如何,她一直蹲在巨石后头,直到声音完全消散了很久后才探出头来。
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也没有灵草,只有一大片血迹把流沙染成了深色,又逐渐被新覆上的沙子掩盖。
颜玄猛地眨了两下眼睛,揉出吹进眼里的沙子。
虽然剑天门平时对弟子之间的切磋规定颇多,又是不能动真刀真枪又是点到为止的,但在秘境里却只有一条——生死不论。
只要愿意,杀人是不用受到任何惩戒的。
或者说,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如此。
只是颜玄之前没意识到这点罢了。就像她与萧烨之间的争执,她只想打败对方,却从未想杀了他。
在入剑天门前她有郁苍护在身边,进入剑天门后又有宗门庇佑,以至于这么久了她才忽然触到修真界残酷的一面。
就好像一直以来她与这个世界之间那层透明的膜骤然被戳破了。
颜玄忽然想起进来前杭瑛叮嘱她的那句万事小心,直到现在她才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刚刚被围攻的修士不是她,但焉知下一个不会是她?
她要变强,她一定要变强。
至少是为了……活下去。
偶然撞见了伤人、或者是杀人夺宝后,颜玄变得更为谨慎,不惜耗费灵气扩展开自己的神识范围,来观察附近是否有其他修士过来。
她的修为和年龄扔到整个修真界里并不算差,但在这个秘境里,无疑是最底层。
颜玄的锐气并没有被挫伤,她只是变得更加谨慎。
不过许是她一直有意避着人的缘故,一天过去了颜玄也没有再遇见过什么突发状况,储物袋里被她装了不少灵草,除却自己能用上的,其他大概能卖个几百灵石。
在正式成为郁苍的徒弟前,她总不能总管对方要钱,可宗门的那点月俸对于剑修来说又只是杯水车薪。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想成为一个强悍的剑修,第一步——变得有钱。
夜晚降临后,颜玄数了一遍自己钱包里的灵石,忧愁地叹了口气。
这还没拿到本命剑呢,就已经没几个子了,等她真得到了一把剑要养,还不得原地破产?
得想想挣钱的法子。颜玄对自己说道。
但是现在想不出来,所以先睡觉。
一个人在荒郊野岭,她睡得也不安稳,几乎是隔一个时辰醒一次,就这样半梦半醒地睡了一晚,待到太阳完全升起来后她便完全睡不着了。
难怪很多修士要组队进秘境,睡觉就是个大问题。
颜玄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可惜她入门晚,相熟的同门少又刚好都不在名单上,也不愿意组野队,只能自己孤军奋战。
趁着天没完全大亮,颜玄拿出地图思考后决定向东走。
南边物产丰饶,与之相对的人肯定也多,而东边则相对平庸——最重要的是,郁苍告诉她秘境的核心,也就是上古战场的主战场就在最东边。
她要去找自己的剑。